守望与救赎（组诗）
[i=s] 本帖最后由 傅瑞文 于 2011-6-15 12:07 编辑 [/i]守望与救赎（组诗）
文/傅瑞文
听见的幸福
暮色低沉，云霭收拢
六月的乡村
阖上一天的心情
在村头，那个弓腰的老女人
一遍遍喊着：二狗子，回来——
磁石样声音攥紧一个人的心弦
在乡村，这听见的幸福
随遇而安
此刻，三千里外
月光清冷，短岗参差
想起那个驼背的老女人
幸福，说来就来了
远山如黛，天地间骤然起伏浩荡
蚂蚁的葬礼
捏土为墓，拈花作幡
让我们为这只客死异乡的蚂蚁举行一个小小的葬礼
左手摇幡，右手奏乐
灵堂，就设在这浩荡天地间
且让冷峻的风诵念悼词：
这可怜的小东西
死于一双残暴的大脚
或一次意外的灾难
一次， 仅仅一次
就失去了与这个世界亲密的权利
现在，让我们忏悔
不是不想哭，不是不能哭
此刻，草长莺飞，拈花含笑
辽阔苍茫的大地已接受你最后的夙愿
鸣 蝉
这个晌午
一只蝉在树上单调而嘶哑的弹奏
这只孤寂的蝉
它扯着粗糙的嗓子
一直在叫
它是不是也像我
即使咳出血
也要把满地的乡思 叫亮
北 辛 庄
时光之手轻轻一挥
合上昨天的一幕
骨瘦如柴的老水牛
清冷孤寂的弯背柳
还有那个枯草样衰败的老人
他两眼昏花 目光空洞
却朝向北方 一直在看
其实，他已经什么也看不清
看不清 苍苍岁月中
一缕风的悔恨与愧疚
砍 柴
暮色渐收
那个白发过膝的老人
还在半山劈柴
夜幕上演，星光闪现
一声狗吠，突如其来
他的动作迟疑了半分
回头看，那里
有九十九座坟莹供奉的神
伸伸腰，咳嗽开始接二连三
敲打夜的神经
他一直咳，像要咳尽一生的劳苦与饥寒
凉风卷起落叶，盖过没膝的白发
明月如水，倾听短岗参差错落的呓语
乡间路
后退，再后退
越来越窄
像一条细小的皮带
别在村庄的腰间
这是一条老旧的村路
它左挎着北河湾
右搂着南大荒
每天上学，我都要接受它的拥抱
爹起早干活，娘摸黑回家
它都一一接送
对于这种亲昵，我并非无动于衷
因此，夜深人静
我总是把它端放在心上
一遍遍烘烤
烧火煮饭的娘
她佝偻着身子
躲在暗处一角
火光一闪
她的身子亮了一段
再闪，又亮了一段
已经没有多少时光可以烧了
像一只将要烧到尽头的老油灯
娘半明半暗的身子
不停在明灭间或的火中摇曳
灶火明灭，时光闪现
照不亮她一生或明或暗的魂灵
宽 恕
鸟越来越少
树变稀
村头那口老井一天比一天更低
风信子孤零零斜倚在春天的发誓
大沽河的水一退再退
一个人不可能一晚饮尽所有的病痛和疾苦
就像这个春天
不能容纳所有终老他乡的孤魂
就像一个人，离开他的北辛庄，也是必然
暖风轻拂，碧野如歌
果实结胎之前
一个人的无知和鲁莽得到了大地和小草的宽恕
夜半的月光
隐忍或闪现
半夜时分
月光还在抚摸一个人的孤独
她半跪在场院上
为一个个玉米褪去胎衣
半跪的人，用双膝走路
在村庄，这样的情景
常擦伤一个人的视线
众鸟归林，凉风一遍遍把丰收吟咏
她挪动一步，背后的竹篓又高出几分
转过身，望着北方
那里，灯火闪烁
九十九座油灯供奉着一位神
月色清冷，继续安抚她半垂的头颅和弯曲的背
星光迷离，寒霜满天
鸡鸣之前，一个人的苍凉和悲苦得到了大地的诠释与庇佑
三 根 火 柴
点上一根火柴
黑暗跳动了一下，一闪即逝
擦亮一个人幽暗的一半
点上第二根火柴
光亮继续扩散
可以看清她蜡黄的脸，麻木的眼
亮光不断闪现
当她擦然第三根火柴
才能哆嗦着端起破桌子上那盏脏黑的油灯
光明沿着灯苗不断上升
窗外，冷风呼呼吹过
仿佛在昭示一个老女人悲苦的一生
卑微、渺小
三千里外的夜里
一根根火柴开始暖热我冰凉的冷漠
想起那个守寡三十年的瞎眼老女人
想起那个我喊作娘的老女人
心就会被一丝火苗灼的一动，一动……
此刻，我多想做三支小小的火柴
点一支，为她冰冷的手取暖
第二支，替她赶走黑暗的孤独与悲怆
剩下这一支，我要替她去看看南园夭折的苦瓜和北屋待嫁的香兰
站在沽河滩上，我喊三声娘——
鸟归巢
船靠岸
瘦的还有三两的老黑狗躺进了果园
远在三千里外的我
正急急得往北赶
要赶在鸟鸣之前
来到沽河滩
为那个瞎眼守寡多年的老女人喊魂
娘说我三个月大时吃过她三次奶
要我喊三声娘
喊一声娘，泪眼朦胧
五岁那年，是她帮我从河里捡回了这条贱命
喊第二声娘，河水滔滔，
翻捡着她这辈子七上八下的苦难
一个人的苦命重不过坟头的那道黄纸
我憋足了劲，朝着河滩上孤零零的土堆
又喊了一声，娘——
我就不信
这苍茫的北风在带走一个人的时候
留不下半点的迟疑与叹息！
傅瑞文，男，1975年生于山东即墨，1996年毕业于青岛大学师范学院。先后在《星星》诗刊、《绿风》、《诗潮》、《散文诗》、《时代文学》、《青岛文学》、《黄河文学》、《六盘山》、《现代青年》、《夜郎文学》、《经济日报》、《中国国土资源报》、《北京青年》、《青年文摘》等80余家报刊发表诗歌、散文作品300余（首）篇，另有部分诗歌作品散见于民间诗刊，出版诗集《手执岁月》。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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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客：傅瑞文的博客 喊一声娘，泪眼朦胧
五岁那年，是她帮我从河里捡回了这条贱命
喊第二声娘，河水滔滔，
翻捡着她这辈子七上八下的苦难
一个人的苦命重不过坟头的那道黄纸
我憋足了劲，朝着河滩上孤零零的土堆
又喊了一声，娘——
我就不信
这苍茫的北风在带走一个人的时候
留不下半点的迟疑与叹息！ 很不错的一组，抒发了一个诗人对母亲还有家乡的爱。 烧火煮饭的娘
宽 恕
很不错，形象朴实。 灶火明灭，时光闪现
照不亮她一生或明或暗的魂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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