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来说诗——与《人民文学》诗歌编辑朱零先生商榷
毫无疑问,无论是在中国文学史还是世界文学史上,诗歌都是最早的样式,它的诞生几乎与人类语言的产生同步。中国现代诗产生得比较晚,但从出版于1920年的我国第一部新诗集、胡适的《尝试集》(胡适先生的被诗论家、诗史家称为中国第一首白话诗的《两只蝴蝶》更早,写于1916年8月23日)到现在也是近百岁的老人了。然而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就是这样一位文学大家庭里的大哥大,到了网络文学时代人们竟连它是个什么模样也闹不清了,一二十年里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吵吵得一塌糊涂。 近日在《新锐诗刊》博客里读到《人民文学》诗歌编辑朱零先生的一篇编稿手记(以下简称《手记》)。这篇《手记》虽不是系统的诗歌理论阐述,是朱先生针对“[font=宋体]之前有不少人跟我探讨当下诗歌的散文化倾向,说是有些诗歌,不分行就是散文”,“(以其所编的一首诗为例——引者注)就我个人理解的诗歌和散文,谈点看法,算是回答朋友们的疑问[/font]”,但其内容却涉及到诸如诗歌的定义、内容与形式的关系等一些诗学的基本理论问题。朱先生是有着二十多年编辑资历的我国最高级别官办文学期刊的诗歌编辑,对诗的研究自然有着很深的造诣;更鉴于其所处的位置,他的诗学观点对“[font=宋体]很多初学写诗的人,在诗歌和散文这两种文体中,纠结不已[/font]”者无疑是有着拨雾散云、指点迷津和导向意义的。可不曾料想的是,拜读之后大失所望,不仅“疑问”没有厘清,反而使不懂诗为何物者如我辈如坠十里云雾,更找不着北了。于是,在下不揣冒味,现将自己的疑惑提出来,就教于朱先生和诸位方家,望不吝赐教和批评指正。谈问题首先要把问题的概念搞清,不然,谈了半天还是一本糊涂账。
《手记》首先谈了诗和散文的渊源关系,并由此得出了自己的结论:“[font=宋体]散文是从诗歌中解放出来的,在魏晋以前,我们现在用散文写的东西,前辈们都是用诗歌的形式写的。隋唐以后,散文日渐发达,并渐渐繁茂开来,‘有韵为诗,无韵为文’的时代开启。......隋唐以前的散文大都用韵,没有脱离诗的影响。唐朝的古文运动以后,散文以其自由、开放、率性的优势,日渐流行。‘五四’之后,新诗彻底脱离了韵律的束缚,再也不必拘泥于韵书,诗歌的写作渐渐地由之前的狭窄变得开阔,......但我们并不能就此说,我们现在的白话诗没有韵,没有了拘束,就是散文。[/font]”
这里,先要搞清散文的两种概念。的确如朱先生所说,我国古文论有“有韵为诗,无韵为文”之说,但这里的“文”是除去韵文(即诗)的所有文章,包括先秦诸子百家的文论如《论语》,是大散文概念;而《手记》所探讨的“有些诗歌,不分行就是散文”中的“散文”是小散文概念,是指与小说、戏剧、诗歌并列的一种文学样式,在这个意义上,像诸子百家的文论大概就算不上“散文”了。人们质疑“有些诗歌,不分行就是散文”,不是因“现在的白话诗没有韵,没有了拘束,就是散文”,现代诗自诞生之时就不强求有韵无韵,近百年现代诗史中“没有韵”的作品大量存在,而且,不押韵已经是当前现代诗作品的主流,人们并没因此而质疑它们不是诗而是散文。人们之所以发出上述质疑,一是因为近年来的确有大量的“诗”除了大白话、口水和分行外再无诗的其它元素(人们将其戏称为“敲回车键”,这样的“诗”不足为论);二是大概因了网络冲击的缘故,近些年现代诗的创作已没有了文体边界节制,诗的文体特征几近丧失,相当数量的诗作若不分行排列几与散文无异,这种倾向混淆了(至少模糊了)诗与散文两种不同文学样式及其形式上的差异。无论这种质疑如何,至少,质疑本身还是应该的。
不过,朱先生对此似乎持不以为然的态度,他在《手记》这样说:“[font=宋体]很多初学写诗的人,在诗歌和散文这两种文体中,纠结不已,似乎不把它们分清楚了,就对不起自己的中学语文老师,他们的语文老师敬业、严谨、刻板、教条,教出来的学生,目前只能是从形式上区分诗歌和散文的区别,只能是从有韵或者没韵来区分诗歌和散文的区别”;[/font][font=宋体]在后面他还说道“(朱先生编辑的作者名——引者注)显然早已脱离了中学语文老师所界定的‘诗与散文的区别’这个低级阶段”。[/font]
[font=宋体] 以有韵无韵来区分诗歌和散文的问题前面已经说过,至于形式问题留待后面再说,先谈谈文体区分的问题。[/font]
[font=宋体] 笔者小学没毕业,没有享受到“中学语文老师所界定的‘诗与散文的区别’这个低级阶段”,不知道那些敬业的语文老师是如何教授“区分诗歌和散文的区别”(这句子本身就有毛病)的,他们又有何资格和资历去“界定”“诗与散文的区别”?不过我想如今的中学语文老师怎么着也是中文大本生吧,其所教必定是其大学里的所学,不至于太“小儿科”。其实文体的区别当属文学分类范畴(当然,写作课也涉及这方面的内容),通过分类弄清不同文体的特征以及与其它文体的异同。对文学的分类,我国目前基本上采取“四分法”,即将文学分成小说、戏剧、诗歌、散文四大种类,想必今天的中学语文老师都学过,对这四大文体的特征是能讲得清的。[/font]
[font=宋体] 我以为搞清“诗与散文的区别”(以及其它文体间的区别)还是很重要的,并不属于“低级阶段”,相反,目前诗歌散文化的问题恰恰出在这里。世间万物都是分类的,这是人们正确认识和分别事物的途径和方法之一,文学也不例外。而且,随着社会的发展和知识的增加和丰富,学科分类越来越细,学科的交叉又产生了许多边缘学科。拿文学为例:对文学的比较研究产生了“比较文学”,文艺学与心理学的交叉产生了“文艺心理学”,等等等等。按照物质无限可分的原理,学科分类的深化和细化趋势将继续下去。这种趋势帮助人们更加深入到事物的内层,认识和掌握它的本质。就文学而言,分清各种文体的特征及其相互间的异同,无论对欣赏还是创作都是有帮助的。就拿创作来说,无论是写小说、戏剧还是诗歌、散文,如果连它们的文体特点和表现形式毫无所知,这种创作就很难想象。当然,有人会举例反驳,“某人某人没有学过文学理论,其创作不也如何如何”。的确,学文学的不一定成作家,学理工的写得一手好文章,甚至没怎么上学的也能写小说、诌几句诗,这种现象很正常,但它不能用来否定理论学习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前述现象是创作研究的课题,不在本文探讨之列)。如果创作者了解和掌握文体特点和表现手法,在其创作上是不是可以少走弯路,并增强文体的自觉?当然,文体分类并不是要限制人们的创造[/font],它也是动态的,您尽可以发挥您的创造性,只是您的创造成果还是要另起一个名字,还是要分类,不然,还挤在旧有体裁里,也彰显不出您的“创造”。譬如,人们不是在诗歌和散文之间又创造了一种新的文体散文诗吗?朱先生编的那首诗如果归到这里,从文体角度讲是否更合适一些,免得引起文体的疑惑呢?毕竟诗、散文诗、散文除了分行以外,还有其它的区别。
如果上述说法还有些道理,接下来就是如何区分的问题,这也是《手记》谈得最多的,同时也是偏颇最多之处。我们先来简要分析一下朱先生的观点,然后粗略地谈一下自己的看法。
朱先生说:“[font=宋体]说了半天,那么到底什么是诗呢?我说,形式不重要,有无韵律同样不重要,诗是用文字来表达情感的,那么,凡是具有创造性文字的作品,都是诗,凡是具有创造性文字的作品,都具有诗的价值,无论它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出现。”“......凡是有所创新的东西其实都可以称为‘诗’,都具有‘诗意’,无论是文学、绘画、音乐、舞蹈等等。”[/font]
[font=宋体] 这段话很乱。朱先生仿佛是要给诗下定义,但又把诗、诗的价值、诗意混搅在一起,显得思绪不清,且随意地扩大了诗的外延。好在《手记》不是系统的理论阐述,我们可以透过文字的表面意思大体猜到朱先生想要表达什么,但对“[font=宋体]很多初学写诗的人”恐怕还会产生误导,需要简单说几句。[/font][/font]
[font=宋体][font=宋体] 试图给诗下定义是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中外诗歌史上关于诗的定义不下百种,它们都试图描绘出诗的长相,结果只能画个轮廓,很难用几句话准确、全面的界定它。但无论怎样,给诗下定义要从形式和内容两方面入手,而且更主要的恐怕还在形式上,而不是“形式不重要”(这一点后面集中阐述)。至于诗的价值、诗意完全是另一码事,不能放在一起搅合,否则概念不清。[/font][/font]
[font=宋体][font=宋体] 接下来朱先生表达了自己评判诗歌的标准:[/font][/font][font=宋体]“我判断一个人作品的优劣,是看他是否具有创造力,而不是看他以什么样的方式或形式写作。更不是以有韵还是无韵,不分行就是散文或者分行了就是诗歌这样简单粗暴的态度来鉴定一个人作品的优劣。”“[font=宋体]我喜欢一个人作品里有自己的思想,而不是有思想性。”[/font][/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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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nt=宋体][font=Times New Roman][font=宋体] [/font][/font][/font]
[font=宋体][font=Times New Roman][font=宋体][/font][/font][/font] 首先需要指出的是,有无音韵、分不分行鉴定的不是“ 一个人作品的优劣”,而是作品的“文体属性”(这里不应当用引号,而应在文字下面点着重号),而且它也即不简单也不粗暴,是完全可以探讨的。
下面我们就谈一谈文学作品内容与形式的关系。这是《手记》的重点,也是最让人产生疑问的地方。限于篇幅,只能粗线条地谈谈,不能展开来阐述。
从整篇《手记》看,朱先生特别重视作品的思想内容,这无疑是对的。但真理再向前一步就是谬误。以牺牲形式片面地强调内容,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同样陷入了作品鉴赏的误区。好的作品应当是深刻的思想内容和完美的艺术形式的统一;即使这样的作品很少,那也要退而求其次:深刻的思想内容和不怎么完美的艺术形式/或思想内容一般而艺术质量上乘;最次的是平庸的思想和糟糕的或花里胡哨的表达形式。
至于形式,完全不像朱先生所说“不重要”,恰恰相反,应当是与内容同等重要,上面已涉及到了一点。用理论化的说法,内容和形式是辩证的统一;用通俗的话表达,内容是“核”,形式是“壳”。我们无法想像没有“核”的“壳”还有什么意义,也无法想象失去“壳”的“核”还能否存在?就文学作品而言,形式是内容的载体,失去载体,内容安在?同一个题材,用不同的体裁表达形成不同类型的作品。写小说不用小说的形式,写诗歌不用诗歌的形式,写剧本不用剧本的形式......葫芦搅茄子,茄子搅葫芦,哪还是文学创作吗?如果真像朱先生所言,只“看他是否具有创造力,而不是看他以什么样的方式或形式写作”,《人民文学》也不用分什么小说、诗歌、散文栏目了,只要有“创造力”,非驴非马都可以上。这样,“创造力”是有了,可还得向前面所言,您得给它们另起个名号,如仍旧沿用既有的文体名称读者难免要疑惑,甚而提出质疑。
其实,不仅是文学,世间万物都是内容与形式的结合,把它们割裂开来,事物也就不存在了。
在区分文体时,形式的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形式是一事物区别于他事物的最直观的标志。欧式建筑和中式建筑不同,唐朝建筑和宋朝建筑不同,最表面、最明显、最直观的标志就是它们特有的建筑形式,如果它们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也就无所谓这国那国、这朝那代的了,同样我们也就无缘欣赏风格各异的建筑美了。同样道理,文学是美的创造,而“艺术形象的审美特征,是区分不同艺术样式的基本标志。每一种艺术样式,都是用自己特有的艺术语言塑造艺术形象。因此,艺术语言——表现手段,又往往是区分不同艺术样式的主要界限”(谭霈生:《电影美学基础》)文学是语言艺术,戏剧(指剧本)、小说、散文、诗歌都是用语言作为自己的表达方式,但即使如此,它们也各有自己的表现手段,就诗歌而言,毫无疑问,分行是其区别其它文学样式最突出、最明显的标志。诗是分行的,不分行不称其为诗,这似乎没有讨论的必要,现在还谈这个问题实在是诗歌的悲哀。当然,诗仅仅分行是不够的,没有其它元素分了行也不是诗,诗歌散文化就形式而言问题恰恰出在除了分行其表达方式更接近于散文。写到这里想起俄国大诗人普希金,他在写不出诗时,先将其写成散文,然后再提炼成诗,这从另一个角度说明诗与散文的不同,也与我们今天许多诗人的创作相反,很值得我们思考。当然,如果有读者说那是哪辈子的皇历了,早过时了,笔者只能嘿嘿一笑,不作言语。
从文学鉴赏角度讲,形式也是“内容”。人们在欣赏文学艺术品时,欣赏的对象是包括内容和形式在内的,没有谁会抽离了形式只看内容,就如同没有哪位观众看电影只看故事不看画面(画面是电影的语言形式)。我们读小说,除了内容外,还要看它的故事是怎样叙述的,情节是怎样发展的,人物是怎样塑造的;我们读散文,除了内容外,也要欣赏作者的立意、谋篇布局、语言表达等等。那么,诗歌呢?虽然我们不提倡古诗词,但我们在读唐诗宋词时,可以享受到它的格律美、音律美、韵律美、意境美等等,那么现代诗呢?难道真如朱先生所主张的那样,形式不重要,用什么方式和形式写不重要,结果我们只能看到一些分行的文字,或与散文无异的句子,再也得不到现代诗所独有的其它元素而使我们获得形式美的审美愉悦?如是,难道不是所有关心现代诗生存和发展的诗人、诗学家和读者应当深深思考的吗?
只能粗略地、很幼稚地絮叨了上面这些老生常谈,限于篇幅难以展开;同时,与朱先生谈论这些文学的基础常识有点儿关公面前耍大刀的意味。之所以还要写这些“低级阶段”的东西,是想告诉那些还在为“在诗歌和散文这两种文体中,纠结不已”的“很多初学写诗的人”,这没什么不好,也不必为此而苦恼,只是在纠结诗与散文的形式时不要忘了朱先生谆谆教导的“思想”和“创造力”就行。
2012.03.08
附:朱先生的编稿手记(节选)
8期的诗歌栏目发了三组诗,分别是羽微微的《秋色微凉》、白玛的《我是大地的儿子》和江一郎的《空白》。羽微微一直是我喜欢的诗人,五年前发过她的一组《约等于蓝》以后,她似乎就消失了,再也听不到她的消息。今年我在主编《人民文学》的“新浪潮”丛书,一套三卷,分别是“小说卷”、“非虚构卷”和“诗歌卷”,其中“诗歌卷”选了羽微微五年前发在《人民文学》上的那组诗,好不容易联系上了微微,她说自己这些年一直在广西一个小县城的工地上,闭塞,却清静,过上了“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日子。这样的日子听着就让人艳羡,她说要给我一组这些年静下心来写的东西,我一直在期待。
1.
你说如果要恨就恨吧
我惊诧,恨什么
你又不是那个爱我的人
你又不是那个爱我爱得发了狂的人
你只是现在的你,你现在,躯壳沉重,似有所思
在我眼里,恰似大雨骤停,四周清明,那时那境,皆属我所思所想,与你无半点相干
2.
在我敲这些字的中间
我的孩子跑过来
要求看一小会儿动画片《拔萝卜》,只一小会儿
有什么理由拒绝他呢,是他令我一分为二,一半未知,一半是甜
他拿来小凳子,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对待美好的到来,他总是如此神情专注
3.
这几天在街上看到一个乞丐
第一天他捡来枯叶取暖
第二天他架起了烧东西的破瓦片,第三天捡来了烂蚊帐
第四天在街上碰到他,抽着半支烟,如访友初回,如喝醉酒般摇摇晃晃
4.
原来我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他死于三岁,他的母亲在穷困中郁郁而终,那时父亲还在他乡
这些事,在父亲死去那年我才知道,那年他出了一本诗集
序言触及他的生平,他在里面写:多么令人痛苦啊,多么令人痛苦啊
那苦命哥哥的母亲,我从未见过,只知道是地主的女儿,父亲的同学,一脸清秀
5.
在很小的时候,我攥紧它们,看它们欢快地从手里滑落下来
我惊讶于它们滑落时的细腻,犹如肌肤
父亲匆匆忙忙,我说,多美的沙啊,你看
他赶着去开会。我和哥哥努力打开橱柜,把留给他的煎蛋饼吃掉
然后在街上滚来滚去,很久很久才有一辆自行车驶过
车上的人,善意地笑着,看着我们
6.
所依赖的,如果不是爱,就是期待,我打通了某人的手机
响了一下我就挂掉。就像我在他的背后,犹豫着叫了一声
他打过来,响了很多下,我没有接,就像他转过身来,四处张望
嘴里叫着我的名字
7.
伏在母亲的背后,我问她,你为什么这样矮
是经常要背我,所以变矮了吗,母亲笑着说是
我想起小时无意中碰到母亲的乳房,我好奇地要再碰一下
母亲“嘿”的一声推开我,脸上浮起的神色,如少女
8.
本来想找你聊聊,没有碰上,也许更好
想聊不一定聊得很好。这样遗憾着成全了期待中的圆满
总把烦屑事揣着抱着,心想应该有一个好的时光好的对象去批判它们,消灭它们
但世人对于烦屑总是不耐烦,因为它们恍若尘埃,太相似了,没必要从别人那里,再看一次
9.
渐渐远去的时光,像金色的鲤鱼,沉入黝黑的井底。唯有春天永远新鲜,嫩叶柔柳,百花盛放,不久有断魂的人们
三三两两,说起往事,那年那月,坟头青草锄去
现出湿润的黄土,那些沉默的,那些消逝的,越来越坚硬,越来越适合被遗忘
——羽微微《时光》
确实只有静下心来的人才能写如此纯净的诗,每一小节我都喜欢,每一节都是时光这把刻刀在诗人心里刻下的生活之痕,或者说生命之诗。每读一遍,我的心里都要轻轻地颤一下,为安度时光的人叫好,为虚度时光的人叫屈。
之前有不少人跟我探讨当下诗歌的散文化倾向,说是有些诗歌,不分行就是散文,现在正好以羽微微的这首《时光》为例,就我个人理解的诗歌和散文,谈点看法,算是回答朋友们的疑问。
散文是从诗歌中解放出来的,在魏晋以前,我们现在用散文写的东西,前辈们都是用诗歌的形式写的。隋唐以后,散文日渐发达,并渐渐繁茂开来,“有韵为诗,无韵为文”的时代开启。这之前,在诗歌和散文中间还有个“赋”作为过渡,赋就是有韵的散文。隋唐以前的散文大都用韵,没有脱离诗的影响。唐朝的古文运动以后,散文以其自由、开放、率性的优势,日渐流行。“五四”之后,新诗彻底脱离了韵律的束缚,再也不必拘泥于韵书,诗歌的写作渐渐地由之前的狭窄变得开阔,就像把妇女的裹脚布放开以后,终于可以迈开大步,在自由的大道上飞奔了。但我们并不能就此说,我们现在的白话诗没有韵,没有了拘束,就是散文。我们知道,国外的诗歌大都没韵,亚里斯多德在他的《诗学》中早就说过:“诗不必尽有音律,有音律的也不尽是诗”。这道理就好像我们平时说的,唐僧骑白马,但骑白马的不一定都是唐僧一样。
很多初学写诗的人,在诗歌和散文这两种文体中,纠结不已,似乎不把它们分清楚了,就对不起自己的中学语文老师,他们的语文老师敬业、严谨、刻板、教条,教出来的学生,目前只能是从形式上区分诗歌和散文的区别,只能是从有韵或者没韵来区分诗歌和散文的区别。
其实不管是诗歌,还是散文,形式是相对的,有无韵律也是相对的,诗歌可以有音律,也可以无音律,散文可以无音律,也可以有音律,两者之间并不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并不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并不是国与国之间,国境线分明的关系,诗歌和散文的关系,其实是大陆和台湾的关系,是一国两制的关系,是血脉相连的关系,是三通的关系,台湾海峡就是诗歌和散文的公共地带,是过度,是“赋”,是共有,两者之间流着相同的血液。你不能说这台湾海峡就是台湾的,或者就是大陆的,这是文学的公共地带,是散文和诗歌的重叠部分。我想,我应该说明白了,文学有一个很大的重叠部分,是无法用哪怕手术刀这样的工具明确地切割、分离开来的,可是这样的常识在语文课里是学不到的。
说了半天,那么到底什么是诗呢?我说,形式不重要,有无韵律同样不重要,诗是用文字来表达情感的,那么,凡是具有创造性文字的作品,都是诗,凡是具有创造性文字的作品,都具有诗的价值,无论它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出现。“诗”字在古希腊文中的意思是“制作”、“创造”,所以,凡是有所创新的东西其实都可以称为“诗”,都具有“诗意”,无论是文学、绘画、音乐、舞蹈等等。诗歌和散文,其实都是文学返回自我的途中,所借用的工具,所以说,纠结于借用什么样的工具,而不去、或者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居然还有目的地,这是我们当下诗歌写作中出现的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许多人在写作中偏听“语文老师”们根据教学大纲的要求而传授的所谓“写作”技巧和对“诗歌”的认知,所以在真正的创作中不但迷失了方向,也迷失了自我。
羽微微显然早已脱离了中学语文老师所界定的“诗与散文的区别”这个低级阶段,她的写作是在“创造”。同样,我判断一个人作品的优劣,是看他是否具有创造力,而不是看他以什么样的方式或形式写作。更不是以有韵还是无韵,不分行就是散文或者分行了就是诗歌这样简单粗暴的态度来鉴定一个人作品的优劣。
我喜欢一个人作品里有自己的思想,而不是有思想性。
(以下略) 欣赏这种严谨的商榷。 全篇已阅,在思考中前行,受益匪浅!问候! 拜读大作!学习。获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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