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晋永 发表于 2013-1-18 16:08
第十五章 紫电弯刀
村民们守在村口,见林西被紫目神剑和数十把弯刀前后夹击,就要血溅当场,发出一片惊呼。哪知林西身子一斜,已从左边飞了出去。
别人不知道其中原委,徐凤仪却心中了然:林西飞在空中,不比地上,上下前后左右,无论从哪一个方向都可以任意飞出。林西飞行用意不用力,身随心动,冲出自不在话下,徐凤仪一点也不奇怪。
林西飞出夹击后,就一直飞到田边,落于枝头,一边半飞半栖,一边喘气。
万天德站在地上,睁着左眼,细声细气道:“麦家高手,果然不同,连这紫电飞刀,也能躲过。”
“如果我没见过紫电宫飞刀,只怕如今已死,你已得逞。只可惜,当初在七星山上,我杀过一个紫电宫门人,紫电飞刀的厉害,我早已见识过。而今天,从村里到村外,紫电飞刀这般厉害的招式,你们始终未用,其中必有蹊跷,我一直在暗中防备。”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得意什么,再来。”万天德说罢,一张大网已自上而下,向林西罩来。
几十个紫电宫门人,都已瞪起三角眼,在地上站成一个方阵。
其实此时,紫电宫人数根本无法形成阵形。但这个方阵,和人数无关,四周人数可任意加减。紫电宫门人死了二十几个,此时有三十七个。六六三十六,多出的一个,随便站在方阵一角。他们不成阵形,又似阵形,形成一张巨网。
每个人的眼睛都控制着自己抛出的弯刀,几十把弯刀追在林西身后,像一群大鸟上下翻飞。
人人用目光控制飞刀,身形跟着飞刀转动,弯刀也形成了网格形。这张巨网,向林西渐渐收紧,刀与刀之间相隔只有半尺,布成一道刀网,追向林西。
林西急忙飞离树枝,不停改变方向,躲闪刀网。林西在前面飞,刀网在后面追,如被围住,再飞出来,必然先被肢解。
林西虽然一直在防备弯刀,却哪知这些弯刀还能布阵?几十把弯刀,不成阵形时,已够林西忙活。此时形成阵形,林西更是东躲西藏。
更何况,此时,另一边还有万天德。万天德紫目神剑,不时在林西前面比划。
林西已经明白:紫目神剑有形无质,收放自如,能长能短,实难把握,和一把或几把紫电飞刀相比,确实强了很多。但万天德的紫目神剑,一直不敢与自己的七生剑相碰。
林西先前之所以处于下风,一方面因为忌惮右腿被割,另一方面,就是要留心堤防弯刀飞出。
紫目神剑和几十把紫电飞刀相比,林西更忌惮的乃是后者。
林西一面飞离刀网包围,一面不住用七生剑硬磕紫目神剑。万天德依然不敢相碰,瞬即收回,随后再施阻挡。万天德如此一挡,林西离刀网又近了一些。
徐凤仪说:“你快跑吧,这样下去,迟早被千刀万剐。”哪知林西似乎根本没听见,依然在田间来往。
村民们虽不敢出去,但守在村口,无不担心。每个男人都知道,如果林西战败,自己肯定失去右腿。每个女人都知道,男人如果失去右腿,自己命运也就万分悲惨。
一把弯刀忽然从空中落了下来。三十七把弯刀,本如一群大雁,排翅南飞,好像忽然有人射箭,射下一只。弯刀似鸟,当空落下,又似一根羽毛,从大雁身上落下,随空飘零。弯刀似乎没有重量。
又一把弯刀落下,刀网出现一个窟窿,林西无处躲藏,此时正好破洞而出。
徐凤仪看得清楚,一柄柳叶飞刀,接连刺中了两个紫电宫门人咽喉。两个紫电宫门人倒地身亡,弯刀无人控制,失落地上。这柄柳叶飞刀,正是林西的伯劳鸟
林西此前未放伯劳鸟,是想在关键之时,突然起用伯劳鸟,出其不意。此时此刻,他即将被围,毫无办法,只得用了出来。
紫电宫门人,随即分出十人,收回弯刀,护住阵形。伯劳鸟一旦靠近,便有弯刀相向。伯劳鸟无奈,只好围着阵形盘旋。贪心收效甚微,局势依然未变。林西一边躲避弯刀收网,一边堤防紫目神剑。从此时开始,他不仅处于下风,更是频频遇险。幸好,紫电宫从此也未翻出花样。
空中又落下一柄弯刀。又是一柄。
林西见身后刀网一阵混乱,便如鱼得水,任意东西。他低头看时,见徐凤仪已经冲入紫电宫门人阵中。
原来徐凤仪见贪心可以杀死紫电宫门人,心里一动:难道梵生咒已经失去了效用?随即明白,万天德于交战之中,根本顾不得念咒。徐凤仪有戒指护身,拔出宝剑,冲向阵中。他接连杀了几个紫电宫门人,把紫电宫门人阵形冲乱。
万天德大怒,不再理会林西,紫目神剑接连射向徐凤仪。徐凤仪对紫目神剑,甚是忌惮,不停躲闪,连窜带蹦,好不狼狈。林西此时虽然不受万天德骚扰,但刀网此时又已成形,只能继续左闪右冲,无法相帮。
万天德见徐凤仪滑稽样子,哈哈大笑。笑声里,树林后又闪出几十个紫电宫门人。几十个紫电宫门人组成了另一张刀网。两张刀网,形成合围之势。
万天德细声细气道:“林西,看你是不是漏网之鱼?你已受到了神的诅咒,你的腿,迟早都是神的。有名的腿,紫电神最喜欢了。”
又一把飞刀落在地上。接着又是几把。
村民们已冲出村子,刘福贵带头,拿着一把铁锹。杜柳庄是个大村,村民上千,冲出的男女老少无不拿着刀枪农具,蜂拥而出,和紫电宫门人杀在一起。
紫电宫门人阵脚一阵大乱,天上刀网一阵大乱。紫电宫门人此时不到百人,以一敌六,饶是他们勇猛过人,也架不住村民们拼命,不得不收回天上弯刀。
村民们虽有死伤,但几百个村民加入战团,形势已完全逆转。刀网消失,林西便腾出手来,凌空飞舞,七生剑紧逼万天德。
周围村民杀到近处,偶尔也给万天德几下。万天德想要还手,却被林西纠缠。身边紫电宫门人纷纷倒地,万天德心头已乱,哪里应付得过来?不久,林西一剑刺来,万天德只得用目剑去挡。
两把宝剑终于相碰。咔嚓一声,万天德紫目神剑断为两截,上半截落在地上。下半截,退回万天德眼中,流出鲜血。他这只眼睛,这次真的瞎了。万天德另一只眼睛也被鲜血盖住,已如盲人,四处乱摸。
林西飞身而下,正欲一剑刺出,边上早有一个壮汉以铁锹平铲,正中万天德眼眶。
郝晋永 发表于 2013-1-18 16:09
第十六章 倾巢出动
万天德半个脑袋被端了来,落在地上。剩下的几十个紫电宫门人,都已负伤,四散奔逃。众人追去,把他们收拾了个干干净净。
徐凤仪举剑喊道:“乡亲们,紫电宫灭了。从此,天下再无断腿之人。”杜柳庄村民也举着刀剑农具,跟着欢呼。
林西落地,徐凤仪说:“七生剑真是厉害。”
“万天德如果不在村里伤害村长,暴露紫电神剑,我非重创不可。后来多亏大家出来帮忙,真是万幸。”
早有人拿来貂裘,给林西披上。村民们簇拥着林西,如奉神人,向村里走。大街上,刘福贵紧跟林西身后,大声说:“泽远国皇帝本有圣旨,无论谁破获断腿案,就把公主下嫁。此时,紫电宫已破,我们都可作证,林仙人,我们略作休息,回头去都城请功。这驸马之位,非你莫属。”村民众口称是。
林西脸色却是越来越白。刘福贵不知哪里说错了话,不敢再说。
徐凤仪关切道:“哪里受伤了?”
林西摇摇头,忽然站住,似在侧耳倾听。
有人张嘴欲问,被徐凤仪摆手拦住。
又隔了一会儿,林西神色惊惶,向大家说:“刚才交战时,有一个紫电宫门人钻进地下,已回到紫电宫报信。伯劳鸟跟去偷听,我这才知道:紫电宫并未铲除。无数紫电宫门人正在集结,明天就来。”
伯劳鸟这次追踪,找了个好地方,决不会被人发现。它钻进了那个逃跑的紫电宫门人的身体。
那个逃走的紫电宫门人,走得不远,就进了一个屋子。屋里有几个人,他把紫电宫大败之事匆匆说了。
屋里一人听了,咬牙切齿说:“主人这次大意,被人害死。我们一定要报仇。钱三,你们去各国通知大家,明日午时在宫门前集结,大家一起出发,把杜刘庄杀个鸡犬不留。”
“我……我们行吗?”边上一人怯懦道。
那咬牙切齿之人道:“村民们没我们人多,怕什么?那林西虽有七生剑,却怕我们刀网。他如果还在,管教他有死无生。只是这徐凤仪……刀枪不入,到是有些麻烦……”
那逃回的紫电宫门人受了伤,喘息着说:“我听说,这白金龙戒虽然保护主人,却并非寒暑不侵。如果是夏天,我们确实没有办法。但此时是冬天,我们就能对付。”
那咬牙切齿声音说:“不错,到时候我们只管割碎他的衣服,然后往他身上倒水,把他冻死。”
那伤者道:“嗯,此计万无一失。这群人今日大胜,正在庆功,只怕这几天都会喝得大醉。我们明日出发,必定得胜。”
之后大家分头去通知同伙。
那个负伤的紫电宫门人,被村民用四齿在肚子上扎了几个眼。他包扎好伤口后,就在屋里睡觉,林西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村民们扶老携幼,四散离开村子。
徐凤仪听紫电宫门人要往自己身上泼水,裹紧衣服说:“这群奸人好不歹毒!我们也走吧。”
林西却站着不动,看着天空说:“紫电宫为什么要修建这么一个和西江头一模一样的村子,我们直到现在,仍不明白。万天德虽死,但其中阴谋,只怕还在继续。他们明天既然要倾巢出动,紫电宫就没人了。我们为什么不到他们的老巢去看看?”
“这个主意不错。只怕那些紫电宫门人扑了个空,马上回去。”
“应该不会太快,至少他们会去四处寻找我们。”
“我们如去,可要快去快回。到时候就算事情弄不清楚,我们也要迅速西行。”
晚上,两人住在那个复制的西江头村。
原沧河滚滚西流,一泻千里,此时千里冰封,岸上杂木成林。
上午,冬日阳光把枯瘦枝影,照在林中两人身上。这两个人,一个年轻儒雅,一个气度不凡,却都缩在林中密枝里。
这两人正是林西和徐凤仪,一早跟着贪心,来到原沧河边。两人钻进树林,只等着紫电宫门人走远,然后进入老巢。
徐凤仪的银票,都给了村民。此时,他空留财神之名,身上却只剩一些散碎银两。
徐凤仪觉得自己像一张空头支票。
他拍拍胸前钱袋里,觉得跟没有也没什么区别。
紫电宫门人还未现身,两人有一句没一句闲聊起来:
“想不到,紫电宫在源沧河边。怪不得附近时有断腿案发生。徐叔叔,您的手抖什么?”
“你看我的戒指,通体变黑,那条鲤鱼也跳出来了,显然紫电宫积财无数,我们正好顺便取宝。”
“白金龙戒真是厉害!只是万天德已经死了,不知道戒指到底能不能挡住紫目神剑?”
“这个,还是别试为好。”
时近午时,紫电宫门人从四面八方向原沧河边集结。
这些人不用紫电飞刀,就不是三角眼,和正常人无异。而且,他们穿着各国衣服,单看衣着,他们就像是各国百姓。但这些人一个个都是男丁,一个个都腰佩铃兰军刀。
林西和徐凤仪躲在树林里,看不清这次到底来了多少紫电宫门人。从两人所在林边经过的,人数已过二百。
最后一支紫电宫队伍,穿着铃兰军装,从对岸自冰面走来。随着他们加入队伍,紫电宫门人开始向西南进发。
队伍经过两人所在树林,林西屏住呼吸,粗略数了数,队伍刚过一半,已过千人。
队伍当中,一人骑在马上。林西见了这人,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
这人身上鼓鼓囊囊,也不知穿了几层棉衣,似乎十分怕冷。棉帽下,一个棉罩盖着右眼。这人也是个“独眼龙”。
隔着树林,林西看不清这人面貌,但见他两腮鼓起,绝不是万天德。
紫电宫还有第二个主人。
紫电宫队伍浩浩荡荡,直奔杜柳庄方向进发,在林后消失。
徐凤仪见林西要出树林,一把把他拉住,商量道:“要不,我们还是别去紫电宫了。”
郝晋永 发表于 2013-1-18 16:09
第十七章 街巷相连
徐凤仪之所以不愿进紫电宫,主要是因为刚才见独眼怪人和那么多紫电宫门人,怕里面有人把守。
林西也觉得没有把握,但既然到此,怎肯轻易离开?
“我遣出贪心,前去查查。”
两人跟着贪心,来到原沧河边。岸上有一巨石,高达三丈,粗一丈,大致呈长方体立在那儿。
贪心飞到巨石边,一闪而逝,钻了进去。
徐凤仪羡慕不已,说:“它既能钻进人的身体,又能钻进石壁,你的劳燕十三式,又进步了。”
贪心什么声音也没传来,徐凤仪还是不放心。林西又把贪心遣入昨日那个负伤的紫电宫门人屋中,还是没有声音。那人显然也已随大队人马离去。
巨石无门,徐凤仪的戒指却可开门。徐凤仪曾寻宝无数,干起来自然轻车熟路,轻轻在贪心消失的地方拍了一下。
林西知道他再拍一下,就会有门出现。
但徐凤仪迟迟未拍,反而把手平贴在石壁上不停摸索,皱眉说:“怎么是热的?”
林西伸手去摸,石面果然是热的,再摸周围,已经寒冷刺骨,不知有什么古怪。
徐凤仪又拍了一下,石壁上裂出门形,应手而开。
一股热风从门里冲出,两人看见一个洞口。
正午日光由南照进洞里。洞口有两米高,半米宽,两边都是石壁,下面凿有石阶,蜿蜒而下。
两人攥着宝剑,由贪心带路。徐凤仪有戒指护身,走在前面。
洞里又黑又热,两人走了一阵,渐渐看见前面有微弱亮光。
石阶依然东拐西绕,两人越走越热,不得不脱下棉衣。不久,两人又已经大汗淋漓,换上夏衫。
“紫电宫如此炎热,怪不得万天德和另一个“独眼龙”出去之后,都穿了好几层衣服,显然不习惯冬天气候,尤其要保护那只怪眼。”
石阶极长,前下方微光越来越亮,渐渐如黑暗中挂着明灯,有些刺目。
不知又走了多远,一转弯,眼前大亮,顿时开阔起来,却更加炎热。
头上有一处断崖,石阶顺着断崖盘上,两株不知名的野花自石阶边耷拉下来。
上了断崖,眼前是茂林修竹,其间长满奇花异草,林边屋舍俨然。
断崖上景致,一如世外桃源。
但这里是紫电宫,四周和上空,依稀都是石壁。
紫电宫在地下,炎热难当。紫电宫亮如白昼,却不知光源来自何处?
林后屋舍,俨然是个村子。紫电宫倾巢而出,留下一个空村。村中院墙一律高达两米,街巷相连,时时出现死角。这个村子,像一座迷宫。
两人一进村,就感到阵阵清凉。跟着白金龙戒,两人来到村子正中一个院落前。别处都院门大开,这里却门上有锁。徐凤仪在墙上拍了两下,开出一扇门。进入院子,两人更觉得凉爽怡人。
推开屋门,两人找到村里清凉的来源,乃是金山玉堆中的一种白玉。
这种白玉,呈云雾白色,几乎占了所有财宝的一半。它们形态各异,大小不一,一块块,一条条,一片片,见棱见角,极不规则,似乎是切割下来的废料,都散发出丝丝冷气。
徐凤仪平生见过的宝物多了,此时拿着一块白玉,手指却有些抖动,说:“冷玉,之前我只是听说,从未见过。这里竟有这么多!这东西价值连城,要拿到大地方去卖。”
林西掏出怀中织袋。
徐凤仪说:“这种冷玉,达官巨富才买的起,不容易出手,随便拿上几块,再装些金银,也就够了。”
“这些不义之财,我们多取些也不要紧。”
徐凤仪见林西装个不停,说:“你别忘了,我们这次来,主要是为察看河边村子修建原因。”
林西没听见一般。徐凤仪见他痴迷样子,不由得想起李国栋。当初在幽魂殿,李国栋跟着徐凤仪进入一个三米见方的石室。在那里,李国栋贪恋宝物,最终丧身火海。
李国栋和林西同村长大,见到宝物,脸上同样布满紫色,何其相似。徐凤仪心说:李国栋生来没见过珠宝,也就罢了。林西你在风驰国可是当过第一宰辅,怎么还看不开这些身外之物!
徐凤仪正要阻拦,忽然觉得屋里有些异样。不知何时,屋里珠宝光华,都笼罩了一层紫色。
紫气在屋宇后墙上尤为凝重。那面墙似乎变成了一面镜子,有人从外面往里看,里面的人却看不见外面。
紫光已逐渐暗淡,随即消失。
徐凤仪以为眼花,环顾四周,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西边墙壁上,赫然露出一张嘴、一个鼻子和一双眼睛。
林西停下装宝,见徐凤仪面如死灰,顺着他目光看去,也看见那张怪脸。
他在七星山顶,见过紫电宫门人的脸从树干里钻出,知道这是紫电宫门人。
对林西而言,这张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紫电宫里有人把守。
而且,这脸孔不是紫电宫门人的。
墙上的眼睛,已经睁开,但只睁开一只左眼。另一只眼不用说也知道,是紫目神剑。
林西和徐凤仪握紧宝剑,徐凤仪抱怨道:“我早就说过,紫电宫能派出这么多人复仇,怎会不留人看家?当初进来太过草率。”
“贪心刚才前来探看,分明一个人也没有。不知他刚才藏在哪里?难道贪心一进来,就被发现了?”
“万天德已死,另一个“独眼龙”去杜刘庄了,此时应该回不来。这里怎么又出现一个?”
“是啊,紫电宫怎么又多出一个主人?”
怪脸嘴角一咧,粗声粗气说:“我不过是个仆人而已。”怪脸说完,业已消失,墙上已无别物。
屋外忽有人喊:“大胆贼人,私入神界,盗取宝物,快滚出来。”这声音与怪脸不同,清晰洪亮。
接着好几个人也跟着喊,不知有多少伏兵。
两人追悔不及,如今之际,只有逃走,至于能否逃脱,只怕要看运气。
徐凤仪听屋后没有喊声,拍门而出。两人没走多远,后面有人追来,赶紧钻进胡同。
街巷相连,遇到死胡同,两人就翻墙而过。
之后林西贴着墙头飞行,时而给徐凤仪指点路径,时而拉他翻墙。
两道紫目神剑射来,林西高飞一米,险险避过。
林西一飞到半空,就成了众人目标。更多紫目神剑,快如闪电射来。紫目神剑最长可达十米。七生剑遇长则长,也长到了十米。随着紫目神剑越来越多,林西也越飞越高,后来只得飞于十米之上,才保安全。
林西低头看时,下面村中 “独眼龙”竟有几十个之多。
郝晋永 发表于 2013-1-18 16:10
第十八章 阴谋诡计
一个“独眼龙”的紫目神剑,威力相当于十个紫电宫门人的紫电飞刀。几十把紫目神剑,相当于几百把紫电弯刀。
林西飞得稍低,就有紫目神剑刺来,再也照顾不得徐凤仪。
街深巷密,时有“独眼龙”迎面阻截,徐凤仪翻墙动作逐渐迟缓,不久被两人堵在死胡同里。
徐凤仪用宝剑去砍,那人一点儿没事,显然有人在念梵生咒。徐凤仪依然乱刺,没几下,宝剑碰到紫目神剑,断为两截。
几十个人迅速聚来,把他围住。
林西握紧七生剑,飞下相救。
下边马上飞出几道剑光,把他逼出圈外。
徐凤仪抬头对林西说:“你逃走吧。到紫电宫入口,用七生剑砍,也能开门。”
一个“独眼龙”冷笑道:“唯一出口,早已有人把守。你以为紫电宫是随便进出的吗?你是谁?”
几十个人围住徐凤仪。
一人冷笑着说:“这就是白金龙戒的主人。别人怎敢来偷神的财宝?”
另一人说:“神怜悯沧生,我们又不忍心看他就这么死了。不如这样,让他留下右腿,代为受过。”言语之中,已把徐凤仪右腿当成囊中之物。
徐凤仪靠在墙上,回天无力。
“怎么不说话?”又一个人说:“听说白金龙戒能保护主人,万天德昨天本想去看是不是真的。却不想,他不但没试成,还搭上了自己性命。”
“紫目神剑和白金龙戒,一攻一守,不知哪个更厉害一些?他的遗愿,我们一定要帮他完成。”
“要试,就试我的七生剑。”林西飞身而下。几道紫目神剑射来,把林西逼回空中。
林西自恃宝剑,想砍断几把紫目神剑,引起混乱,乘机救出徐凤仪。虽然希望渺茫,又危险之极,但他也顾不得了,再次冲下,连削带劈。
那些人有万天德前车之鉴,乖巧的很,十把紫目神剑,收放自如,林西一把也没碰到。这十把剑,专门用来驱逐林西。
林西每次俯冲,七生剑所到之处,紫目神剑都避而不碰,七生剑过后,紫目神剑又见缝插针,施放攻击。
林西一次次下扑,又一次次被逼回空中。
徐凤仪背靠墙上,心道:该来的迟早要来。这次说什么也躲不过去了。
徐凤仪见过小古村那个断腿乞丐之后,曾对林西说:“失去右腿,生不如死。换成是我,早自杀了。”
如今他眼看自己就要变成断腿之人,手里却连自杀的宝剑也没了。
几十个人把徐凤仪围在中间,有的爬到墙上,向里观看。所有独眼龙都拭目以待,静观紫目神剑与白金龙戒对决的结果。
林西视线已完全被挡。他看不见,不忍看,又不能不看。
徐凤仪毫无还手之力,林西更无相助之能。
此时唯一希望,是白金龙戒能挡住紫目神剑……
————
忽听下面传来声音:“他的腿,需用银盘盛放。”
人丛里走出一人,双手托盘。托盘上横放一条血淋淋的腿。
那人拖着徐凤仪右腿,走出巷口。
下面人群尚未散开。
林西万念俱灰,凌空而下,怒发冲冠说:“你们这群独眼龙,欺人太甚。”
这一次,林西未抱生还希望。
下面的人纷纷冷笑:“他的腿一断,就轮到你了。”
“拿腿来。”
“原来你已经迫不及待!”他们的话,像一把把紫目神剑,刺进林西心里。
但这次射来的紫电神剑,却有些散乱。七生剑到处,紫目神剑歪斜。咔嚓嚓,三四把未能及时撤回的紫目神剑,碰到七生剑应声而折。人群里多了几个真正的独眼龙,一阵大乱。
人群里忽有人大喊:“小子,快回去,那不是我的腿。”
一人冲了出来,正是徐凤仪。徐凤仪并未失去右腿,身上也没一点血迹。刚才人群散乱,竟是被他冲的。
林西两眼发酸,惊喜道:“原来白金龙戒能挡住紫目神剑。”
“我当然没事。再不往上飞,你就有事了。”徐凤仪赤身裸体,不断用身体冲撞身边攻击林西的“独眼龙”。
林西飞到空中,不再下来,说:“您的衣服……”
“他们割不断我右腿,就在我身上各处试剑,衣服升天了。”徐凤仪兴冲冲道。
————
紫电宫的计策,被徐凤仪破坏,不但未伤到林西,反伤了己方几人。群魔停下来,知道动手也是徒劳,但依然围着徐凤仪。
“你们这些独眼龙,也真歹毒,奈何不得我,就用一条假腿去诓他。”林西既已安全,徐凤仪也站在墙下歇息。他环顾着身边“独眼龙”,完全是一副胜者姿态。
一人没好气地说:“怎么会是假腿?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林西心说:那条腿血淋淋的,确实不是假的。
林西又向那托着断腿之人望去,见那人已出了村子,来到林边。
林后烟雾之中,有座庙宇隐现。
徐凤仪道:“不错,紫电宫随便拿出一条腿还不容易。对了,端盘子那个人呢?”
林西看徐凤仪神情,似乎正对着身边的人讯问。边上没人理他。
林西接口道:“他带着腿去了林子后面,那里有座庙宇。”
徐凤仪奇道:“那边有座庙?”
“是啊。”
“不知里面有什么古怪。你过去看看,不要轻举妄动。”
“您怎么办?”
“他们拿我又没办法,我随后就到。”
林西在空中飞,独眼龙们在地上追。
林西身子一晃,已飞过竹林。
……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林西落地前吟道。
林西吟诵这两句诗,乃有感而发。
此时,他不仅找到了烟雾来源,更明白了宝库里那些冷玉形状为什么会像废料。
那些冷玉,本来就是修建庙宇时产生的废料。
这座庙宇,上至屋顶上铺排的瓦片,下至台基上的栏杆和台阶,以及中间的楣梁、正梁、横梁和支柱,所用材料,都是冷玉。
这座由冷玉建成的庙宇,在地底热流包围中,生出烟雾,冉冉升起。
郝晋永 发表于 2013-1-18 16:10
第十九章 紫电神灯
门前贴着一副对联:
上联是:能渡众生,岂独潭龙知听讲;
下联是:愿闻一喝,长教海水不扬波。
林西迈上台阶,恍如步入仙境,心中一片空明。
庙堂上紫气充盈,居中一人,仙风道骨,闭目而坐。
神睁开眼。
林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徐凤仪在村中找到了衣裳。
转过竹林,他看见那座用冷玉庙宇。
他随即明白,正是这座庙宇维持着紫电宫里温度的平衡。紫电宫炎热无比,若非这么多冷玉散发冷气,人根本不能生存。
林西哪里去了?
徐凤仪走进烟雾。
几百个“独眼龙”跪在庙宇四周,跪向庙宇,跪向心目中的圣地。庙宇周围鸦雀无声,连呼吸声也听不见。
徐凤仪有戒指护身,此时浑然不怕,来到庙门前,没有人阻拦。
他终于看见了林西。
林西跪在地上,也在跪拜。
林西跪拜的,是个道人。
一个胖大的道人,居中斜卧。这个道人像个弥勒佛,敞胸露怀,笑口常开。这个道人,比别人多了一只眼睛,竖在额头上。那只紫色的眼睛,正盯着林西。
林西脸上布满紫光,像刚才装财宝时一样。
徐凤仪想起宝库里的紫光,原来是来自这个道人的第三只眼睛。那只眼刚才让林西露出了贪婪本性,现在又迷住林西,给这个道人跪拜。
徐凤仪走进庙中,站在林西身边,依然没人阻拦。
徐凤仪受戒指保护,并未受那只眼睛迷惑。
庙里紫气充盈。庙里紫气,并非全部来自那只眼睛。更多的紫光,来自一盏古灯。
这盏灯,摆放在庙堂中心位置。这盏灯,有一人多高,像一个瓶子,又像一个体态丰盈的美人玉体。
这盏灯,通体透明。
徐凤仪立即明白,这盏灯是紫电宫的光源。正是因为这盏灯的灯光,被庙宇的冷玉映射,紫电宫里才会亮如白昼。
徐凤仪想起林西说过的万年桂树,立即明白:紫电宫可以用眼睛控制飞刀,把眼睛变成紫目神剑,包括这个道人长出第三只眼,都是在这盏灯边修炼的结果。
看到这盏灯,徐凤仪立即明白了紫电宫收集断腿的原因:断腿,竟是这盏灯的燃料。
灯焰燃烧时,消耗的不是灯油,而是人腿。灯芯像一根骨髓,穿过灯颈,伸进灯腹。
灯腹里放着几十条断腿。灯芯的下端,正连在一条腿上。那条腿已经“油尽灯枯”,只剩下一截白色的腿骨。骨头转眼变成黑色,变成焦炭,变成灰烬。那条腿已经“熄灭”。
灯焰也随之黯淡。
哪知灯芯下端忽而一甩,像活的一般,迅速插入另一条腿断口处的骨骼。
那条腿在透明的灯腹里,皮肤下的血管,分外清晰。血液正源源不断输入骨髓般的灯芯里。
灯焰忽而大亮,像一张美人脸,笑得更加灿烂,如繁花绽放。
随着灯焰大亮,林西忽然站起,伸出右腿,看着自己膝盖。
他手中的七生剑,高高举起,眼看就要落向膝盖。
徐凤仪岂能容他割腿,急忙抱住林西的手,说:“你干什么?”
林西两眼呆滞,声音平静:“我罪孽深重,经紫电神点化才知道,只有割去右腿,献给紫电神灯,才能救赎。”
“万万不可。”
“万物皆是灯仆。我们是灯仆,你们也是。我们都要献身紫电神灯。”紫电神声如梵音。
徐凤仪说:“说到献身,你为何不把自己的腿割了?”
“你仗着有白金龙戒,在神灯前,竟敢亵渎神灵,看来要先赎去你的罪孽。”紫电神道:“遇到七生剑,不知你的白金龙戒还管不管用?”
林西已挣脱双手,一脸漠然,一剑刺向徐凤仪。原来他割自己的腿是假,他真正要割的是徐凤仪的腿。
紫电宫看中的右腿,怎会轻易放过?何况,徐凤仪和林西自己送上门来?
紫电神的计划,是利用林西的七生剑,来割白金龙戒主人的腿。
七生剑在林西手里,他清醒时自然不会割徐凤仪的腿。但此时,他被紫电神控制了心神,已沦为割腿工具。
徐凤仪知道,今天这座庙,自己能走着进来,却不能走着出去。
他还没跑到门口,庙外的灯仆已组成了人墙。
徐凤仪只能绕着紫电神灯躲避。
林西神志不清,举止木然,不习惯绕弯,一时也追不到他。
紫电神和灯仆们看得有滋有味。
林西追得十分辛苦,怒从心头起,飞在空中,隔着神灯,一剑劈下。
“小心神灯。”紫电神咧嘴笑道。
“谨尊法旨。”林西恭敬应道。
紫电神灯至关重要,但紫电神一点也不担心。林西此时尽在他掌握之中,神灯决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徐凤仪必死无疑。
但不该发生的事发生了,徐凤仪没有死,林西要劈的不是他。
林西一剑劈在神灯上。
白金龙戒能保护徐凤仪不受紫电神控制。徐凤仪却不知道,被紫电神控制的人,经他触摸,也能清醒。紫电神也不知道。
林西经徐凤仪触摸,清醒过来之后,却一直装做还被紫电神控制时的样子。他之所以这样做,不是为了逃生,他知道这根本不可能。他的目的是毁灭神灯。没了紫电神灯,紫电宫就不再需要断腿,从此天底下就不会再有断腿案发生。
但他不知道,神灯一毁,紫电宫也将随之熄灭。冷玉庙,制约着紫电宫温度的平衡。而紫电神灯,却维持着整个紫电宫的平衡。
林西一剑劈在灯焰上,灯焰被劈开,变成两个。神灯被劈开,变成两半,倒向两边。所有灯仆的脸开始扭曲、变形、僵硬。
右边的灯焰首先熄灭,灯仆的右眼也跟着熄灭。紫电宫似乎被割去了右腿,开倾歪斜。
左边的灯焰也熄灭了。竹林、村舍、灯仆和庙宇像神灯制造出来的幻象,瞬间随之熄灭。
神灯灭了,世界一片漆黑。
四周岩石裂开,裂缝里红光迸溅。熔岩顺着石壁流下,热浪袭人。熔岩流下断崖,灌入唯一出口。
郝晋永 发表于 2013-1-18 16:11
第二十章 灯神一怒
林西和徐凤仪没有死。他们借助熔岩的光,赶在熔岩之前,钻进了出口。
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
原沧河边那块巨石,底部忽而碎石飞溅,出现一个洞口。林西手握七生剑,当先钻出,随后是徐凤仪。
两人一出紫电宫,就遇到一个紫电宫门人。
那人形销骨立,眼窝深陷,脸上干瘪犹如树皮。他以铃兰弯刀撑地,站在岸边,正喘着粗气,显然也刚从紫电宫里逃出。
七生剑破开巨石时,声音很大。但这个紫电宫门人,背对巨石,没听见一样,继续喘着粗气。
叔侄二人也装作没看见他,忙着在巨石前换衣服。
换上棉衣,徐凤仪才对林西说:“这个灯仆怎么没死?”
“是啊,别的灯仆,都随着神灯消失了,他……”
“我不是灯仆,当然不会死。”那人声音似冰块碎裂。
“你拿着弯刀,不是灯仆是什么?”徐凤仪说。
“紫电宫门人,腰佩弯刀,是神仆,是灯神的仆人。”
“灯神?”徐凤仪奇道。
“灯神就是紫电神。”
“原来你是个神仆。”
“我不是神仆。”
“这就怪了,你拿着弯刀,不是神仆,又是什么?”
“他确实不是神仆。”林西冷冷道:“他是幽魂教主。他的声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不错,我就是幽魂教主。”
“万年桂树一断,所有黑衣人都消失了,你怎么没事?”
“我胸中早已修出桂树灵根,根本就是不死之身。”
“你这榆木脑袋,原来真把自己修炼成了一块木头。”林西说:“你是不是在这里等我?是不是该我们一决雌雄了?”
“不是。”
徐凤仪对林西说:“他拿弯刀当拐杖用,显然是受伤了。小子,你正好乘机杀了他?”
林西对幽魂教主说:“原来你受伤了,怪不得你刚才在紫电宫躲着不肯出来。”
“不错,我确实受伤了。万年桂树一毁,我胸中的灵根也受到牵连。但你们杀不了我,灯神已经来了。你们都会死在他的手里。”
“灯神没死?”
“神怎么会死!”
幽魂教主话音未落,一个庞大的身躯已经从他身前地下钻出。灯神到了。
他虽是灯神,却和正常人一样怕冷,庞大的身躯裹着厚厚棉衣。
“幽魂,你去养伤吧。”
幽魂教主化为轻烟随风而逝。
……
“灯神一怒,流血千里!”灯神瞪着三只眼睛,怒吼道。他面孔扭曲,哪里是神,分明是个恶魔。
神灯熄灭了,紫电宫也熄灭了,灯神的三只眼睛却没熄灭。
三道紫目神剑射出。灯仆的紫目神剑,都是紫光。灯神的紫目神剑,却是白光。
林西飞在半空。此前,他根本不知道灯神三只眼里都能射出紫目神剑,就算知道,以他本领,也挡不住。
当他看清紫目神剑射出,心道:完了。他说完了,并不是在说自己,他说的是徐凤仪。
灯神首先攻击的,不是毁灭紫电神灯和紫电宫的林西。三道紫目神剑,一道射中徐凤仪左眼,两道射中徐凤仪胸膛。
徐凤仪一屁股坐在地上。
徐凤仪又站了起来。
徐凤仪没死,也没受伤。奇迹再次发生,白金龙戒对主人的保护,灯神也奈何不得。
“白金龙戒果然厉害。幸亏它只是一面盾,否则,你就是神了!”灯神对徐凤仪说完,看向林西。
徐凤仪知道:林西身法再快,也躲不过。他急忙冲了过去,用身体撞向灯神。
紫目神剑一歪,从林西身下飞过。林西背后是那块巨石,和灯神相隔十五米左右距离。紫目神剑在巨石上射出三个透明窟窿。他的紫目神剑,竟可以射出十五米。
林西以为紫目神剑最多只能射出十米,所以刚才只飞到了离灯神十几米远的地方。
林西忙又飞出几米,然后往上飞,飞到灯神头顶将近二十米高处。
灯神再次进攻时,又被徐凤仪撞了一下,紫目神剑稍慢,但依然凌厉无比。
这一次,紫目神剑有二十米长。
两道剑光射向林西眼睛,另一道射向林西右膝。
七生剑剑芒也长到了二十米。
林西躲开前两道紫目神剑,七生剑砍在第三道上。林西右手一麻,七生剑脱手而飞。
哧的一声,林西肋下貂裘被穿了个口子。林西又往上飞了两米,把七生剑召回手中。
紫目神剑却没有断。灯神就是灯神。
徐凤仪见状,继续追着灯神死缠烂打,阻他攻击。
灯神咆哮着,但最多也只能摔徐凤仪几个跟头。
林西被逼到了三十米高空,要不是徐凤仪相助,不知已死过几回。
徐凤仪一边胡拍乱打,一边抬头说:“小子,你再不走就走不了了。你放心,灯神伤不了我。随后我去找你。”
林西不敢走。白金龙戒不是无敌的,徐凤仪并非寒暑不侵。灯神只要抓起徐凤仪,把他扔进冰窟窿,就能把他冻死。只是,盛怒之下,灯神一时没想到而已。等灯神明白过来,徐凤仪非死不可……
灯神是神,此时已经明白。
但灯神没这么做。灯神已不能做。
灯神已不能动。灯神低着头,瞪着三只眼睛,看着自己胸口。
灯神看到的好像不是真的:一个方形血洞从胸前直透后背。鲜血喷溅,心脏落地。
随后他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灯神一死,紫电宫彻底毁灭。但紫电宫修建的那个村子,却成了不解之谜。
林西落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灯神的尸体,说:“灯神就这么死了?”
“他不是神,就算是神,只怕也要死在我的手里。”徐凤仪抬起右手,仔细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说:“话说回来,如果没碰上灯神,也许我这辈子也不知道这个秘密。”
朝阳映在白金龙戒上,像一颗宝石,闪着红光。
原来,徐凤仪胡拍乱打之际,连续两次拍到了灯神背后同一个地方。灯神身上显出门形,徐凤仪伸手一推,门就开了。
“白金龙戒的开门术,原来不仅仅是开门术。”
“不错。我的盾坚固无比,任何锋利的东西都穿不透它。我的矛锋利极了,什么坚固的东西都能刺穿。”徐凤仪踌躇满志,在林西背上拍了一下。
林西心底一寒,眼里升起惧意,连忙闪开,说:“这玩笑可开不得……”
“我不是有意,唉……”徐凤仪右手僵住,随即笑道:“我忽然想起另一只手,一只点石成金的手。那只手不管摸到什么,都会变成金的。神给了他一只点石成金的手,结果,他把自己老婆也变成了金的。”
第四卷 断腿案终于告破。
郝晋永 发表于 2013-1-18 16:13
第五卷 麦地风云
第一章 结伴同行
白金龙戒显示,麦地依然遥远。叔侄二人继续西行,一路经过很多国家。戒指信号依然微弱。
这一日,两人投宿在丰豫国一个客栈。次日大雪封门,两人被困在客栈里,只得坐在屋中喝茶。
“真是巧了!”将近午时,徐凤仪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怎么了?”
“这客栈里住着一个人,我们都认识的,你猜猜他是谁?”
“难道是麦女!”
“你想到哪儿去了?哪有那么巧?”
“我们都认识……”窗外飞絮簌簌敲打窗纸,林西久久不答。
“怎么不猜了?”
“我们一起去过那么多地方,您叫我怎么猜。”
“跟我来。”徐凤仪也不说破,带着林西走出房间,来到屋后。
后面也是一排客房。
客栈里一个伙计迎面走来,被徐凤仪叫住。徐凤仪掏出一锭银子,指着右首第二间客房说:“伙计,你到外面去叫桌酒菜,送到这个房间。快去快回,剩下的银子归你。”
伙计遇此肥差,接过银子,欢喜而去。
徐凤仪走到那间客房门前,说,“我刚才无意中想到了他,没想到戒指显示,他偏巧住在这个客栈里。”
房门虚掩着,应手而开。
“我说谁说话这么耳熟呢?原来是大老板到了。徐老板居然会想到我,而且用白金龙戒来找我,我真是受宠若惊。”屋里人满嘴油腔滑调。
林西听到这富有磁性的声音,立即想起一个高大健壮的身影和一张玩世不恭的脸。
“你拿了我的钱,还没出工,我怎能不找你?”徐凤仪走进房,林西跟在后面。
桌上有一壶酒,和一碟牛肉,马林发正自斟自酌。他放下二郎腿,慢条斯理站起来。
林西惊喜道:“原来是你,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你也逃出来了?”
“你们能逃出来,我为什么不能?”马林发两眼发亮。
“你怎么逃出来的?”林西坐在桌边。
“小白脸儿,你喝了这杯酒,我就告诉你。”马林发把唯一的酒杯斟满,推到林西面前。
其实,马林发逃出幽魂殿所走的路径,和林西一样。只是林西当初是飞出来的,而马林发,用的是百步迷踪。当时,幽魂殿正在举行一个重大仪式,集体跪在溶洞里。既没人阻拦,马林发像林西一样,也从壁画的右眼珠里钻出了幽魂殿。
之后,马林发回了一趟归仙谷。马林发的师父是个高僧,法名戒持。戒持高僧也没打听到马林发杀父仇人的消息。从此,马林发一直在北方流浪,到处寻找仇人。
昨天,马林发路经此地,投宿在此,像叔侄二人一样,也被风雪困在客栈。
马林发说起过去,依然不愿提及仇人的名字。因为他要亲手杀了他。
“原来是这样。幸好幽魂殿举行的那个跪拜仪式,要不然,只怕我们都会死在里面。当然,徐叔叔,您有白金龙戒,您除外。”林西说。
“我也未必就能幸免。别忘了,当初我也是中了幽魂教主的幽魂烟,才被抓进去的。”徐凤仪说到这儿,对马林发说:“马林发,当初你吃我的,喝我的,你逃出拜火教之后,怎么不来救我?”
“就我这两下子,能逃出来已经不错了。好容易捡了条命,我还敢回去?除非……除非当初您把白金龙借给我,那样我刀枪不入,或许能回去找你们。”马林发笑道。
伙计已送来酒菜。三人推杯换盏,说起往事,不胜感慨。
说到白金龙戒,林西不禁想起,当初马林发给徐凤仪做事,乃是另有目的,要偷徐凤仪的戒指去对付仇人。这件事,两个人已在幽魂殿石室内冰释前嫌。
林西对马林发向来有好感,当下说:“今后,你是不是还去继续寻找仇人?”
“那是当然。”
“但以你身手,如果遇到仇人,只怕不但报不了仇,反而会死在仇人手里。你怎么报仇?”
“我如果打听到仇人下落,就马上去找帮手。实在不行,我就暗中刺杀。如果实在报不了仇,死在仇人手也是应该。”
“你寻找仇人,去过西边没有?”
“没去过。”
“我们正要西去寻找麦地,不如这样,你跟我们一起走,或许会遇到你的仇人。”马林发曾经救过林西性命,林西一直心存感激。林西这么说的用意,是马林发如果遇到仇人,自己和徐凤仪可以相助。
“这样也好。天大地大,只怕今生也未必能找到他。要是找不到仇人,我就去麦地玩玩。”马林发醉醺醺道。
从此,在寻找麦地的路上,林西和徐凤仪多了个伙伴。
长话短说,非止一日。
这一日,林西、徐凤仪和马林发来到燕荡国西方边境。两界山巍峨耸立于燕荡国和天龙国两国交界。雪野茫茫,三人站在山脚下。
此时,白金龙戒依然呈银白色,说明麦地依然遥远。
三人自山南绕行,徐凤仪忽然叫道:“看我戒指!”
林西和马林发齐向徐凤仪右手看去,只见他无名指颤抖,戒指已红得发紫。
马林发奇道:“莫非,这山里有宝贝?”
“这颜色是麦地的信号。”
“难道麦地到了?”
“麦地就在山后。”
似乎只是转眼之间,三人已绕过了雪山。在山后面,三人看到的果然不是燕荡国,也不是茫茫雪野。
一望无际的麦地展现眼前。
众人回头看时,雪山已然不见,后面同样是绿油油的麦地。
三人已经被麦地包围。
三个人一下子从冬天迈进了春天。
莺飞草长。
在这个四季如春的国度,三人都换上了春装。
马林发第一次来到麦地,东瞅西瞅,玩世不恭的脸上也多了些庄重:“这里就是麦地之源吗?嗯,不错,果然哪里都是麦子。”
这里是麦地之源。这片麦地,干系天下麦地。麦地如稍有缺失,天下麦子就会欠收。如果这片麦地消失,天下麦地都会绝种。
麦地本属于另一个世界,若无白金龙节指引,三人决不会找到这里。
郝晋永 发表于 2013-1-18 16:14
第二章 麦地之源
这片神奇的麦地,徐凤仪也是第一次来。惊讶之余,徐凤仪已眉头紧锁,此时他心情复杂。徐凤仪的姐姐徐凤华,是麦家山的妻子。徐凤华已经有了女儿,近二十年来,却从未回家探亲,麦家山也未露面。徐凤仪此行的主要目的,是要质问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徐凤仪已经有点迫不及待,健步如飞,寻找麦家。
林西是第二次来麦地。这一次,林西见到的麦地,比上一次见到的麦地更加广阔。蓝天白云,麦浪起伏,阡陌纵横,杨柳依依。
林西似乎已经听到了麦女的歌声。麦女应该正站在前方田间树下,热切等待着自己。林西似乎已经闻到她身上特有的槐花气息。
林西也已经急不可待。
远远的,一座红楼渐渐浮出地平线。
这座二层小楼,似乎被无数根麦子托出了地面。麦家人是麦地的守护者。而麦子,却把麦家人当成了麦地的主人。主人的房子,被无数根麦子高高举起。
“麦家到了。”马林发喊道。但马林发不知道,这座红楼不是麦家的房子。
麦家本是一个院落,在树林前的一棵大槐树下。麦家正南方也有一片树林,树林里有座小山,山上布满桑树,开满野花。麦家西面,应该是白河,河边树木参天,玉米成片。此时这一切,除了一望无际的麦地,都已不复存在。
但在林西心中,这片神奇的麦地,本来就是随时变幻着的。麦地是一个独立的世界,周围的景色变幻本不足为奇。而麦家的房子,已在去年猛王大军进犯时坍塌,此时这座红楼,应该是重建的。
林西继续大步往前走。
红楼边,种着十几棵桃树,桃花正艳,引得蜂蝶乱飞。
时已近午,三人来到麦家门前。徐凤仪举手拍门:“有人吗?”
门开了,大家眼前一亮,便觉得门前多了一枝桃花,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环站在门前。
林西心里一惊,麦家人只有两个人,加上自己也只有三个。这个美艳丫头是哪里来的?难道这里不是麦地?他随即晃然:这个丫头,多半是麦女从女儿国带回来的。
“请问你们找谁?”丫环拜了个万福,低头羞问。
“请问,这里是麦家山的家吗?”徐凤仪问道。
“不错,您是?”她一颦一笑之间,三人但觉得眼前似乎产生幻象,有花瓣从她眼里飘落。
“我是徐凤仪,是麦女的舅舅。”
“原来是舅姥爷来了,请恕媚娘失礼,快快请进。”她声音里似乎也有花瓣落下。
“麦家山怎么不出来?”徐凤仪身为舅姥爷,面色不善。
徐凤仪此次乃是兴师问罪而来。三人到此,麦家人怎么会不知道?他第一次来到麦家,麦家山不来亲自迎接,马上被他逮到了把柄。
“舅老爷这次来的不巧,主人昨天刚带着小姐出门,过两天才会回来。”
“他们去哪里了?”
“老爷临走时没说。”媚娘声音千娇百媚。
“主母也一起去了吗?”
“主母?奴家是新来的,没见过主母……”
徐凤仪心想:媚娘怎么和林西一样,也没见过徐凤华?难道姐姐不住在这儿?
林西也觉得疑惑。但更奇怪的是:这个丫头长得比麦女还美。林西问道:“你是不是麦女从女儿国带回来的?”
“奴家是主人从驰国带回来的。”
林西怕这丫头是个孤儿,便不再问。
——
林西是麦家人,徐凤仪是舅姥爷。而马林发是他们带来的客人。
媚娘哪敢怠慢,桌上已摆满酒肴。
徐凤仪长期养尊处优,早已习惯被人伺候,此时见媚娘站在桌边,却心有不忍,招手道:“你也一起吃吧。”
“我是个下人,这里哪有我的座位。”媚娘看了一眼徐凤仪无名指上的白金龙戒。
媚娘长得实在太美,三人都叫媚娘坐下吃饭。媚娘说什么也不肯,只说:“你们如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
徐凤仪自从来到麦地,就一直想着姐姐。他喝了两杯闷酒,就不再怎么说话。林西见徐凤仪愁眉不展,知他满腹心事,也不多劝。
马林发酒量过人,今天喝起酒来,也有些反常。马林发虽然依然谈笑风生,但脸上那种玩世不恭表情少了很多。
喝着喝着,林西就觉得桌下有人碰自己的脚。马林发已端起杯来。此时他背对媚娘,向林西眨了下眼。
马林发回头对媚娘调侃道:“媚娘你不仅长得秀色可餐,做的饭菜更是色香诱人。”
“承蒙马公子夸奖。”媚娘笑盈盈站在徐凤仪身后。
“你这样楚楚可怜,弱不禁风,只怕酒气也会伤到你。我们今日大喝起来,只怕酒气也能把你醉倒。你去忙吧,有事我们叫你。”
“这酒是麦地独有的麦酒,是小姐亲手酿的,不上头。你们喝酒都没事,我怎么会有事?”
林西忽而发现,马林发今天端杯的手,换成了左手。马林发回身和媚娘说话,身体正好挡住右手。他的右手,伸到桌下,在林西腿上写了个字。
林西捉摸了半天,也没弄明白这是什么字。林西心里疑惑,莫非他看上这个丫环了?
不久,马林发站起身来,说:“厕所在哪儿?”
“在一楼,我陪你去吧。”媚娘笑道。
“你还是留下来照顾你家公子吧。”
媚娘看了看徐凤仪和林西,又看了看马林发,说:“只怕马公子喝的有些多,路上可要小心了。”
——
窗外已细雨如织。林西想起麦女,酒不醉人人自醉,晕晕乎乎。
“马林发怎么还不回来?”徐凤仪忽然抬起头来。他酒入愁肠,已有几分醉意,一抬手碰倒了杯子,跟着身子一歪。
“舅姥爷,您醉了。”媚娘上前搀扶时,挡住了林西视线。
林西心道:徐凤仪只喝了两杯,怎么会醉?
忽听媚娘急切声音传来:“公子,快来帮忙。”
徐凤仪已烂醉如泥,正从椅子上滑下来,眼看就要钻进桌底。
林西赶忙站起,把徐凤仪扶到椅子上。
徐凤仪伏身趴在桌上,已经睡熟。他衣领里露出后劲,上面有个红点。
郝晋永 发表于 2013-1-18 16:15
第三章 麦地传说
“怎么会有个红点?”林西仔细一看,这个红点竟是个针孔。
徐凤仪有白金龙戒护身,连紫电神都伤他不得,谁能在他后劲扎个针孔?此时屋里没有别人,刚才只有媚娘上前搀扶,难道是她?
一行血线从徐凤仪后劲流下。
媚娘看见针孔,向林西说:“你为什么扎他?”声音万分惊恐。
“怎会是我?”林西见她一脸无辜的样子,心想:以徐凤仪酒量,喝两杯酒决不可能烂醉如泥。此时徐凤仪如此模样,分明是被针刺的缘故。徐凤仪后颈上的针孔,分明是刚才媚娘挡着自己时扎的。
林西盯着媚娘,心里越来越怕,不知这针藏在哪里?针上有什么毒素,会让徐凤仪转瞬间烂醉如泥?
“屋里没有别人,除了你还会是谁?”媚娘见林西可怕眼神,不由得往后退。媚娘一退,右边红袖正好拂过林西左腕。
林西感到手臂一疼,如被蜂蜇。
媚娘已经退到墙边,惊恐道:“你不要过来。”
“针……”林西的声音充满恐惧。
媚娘拇指和食指上,赫然捏着一根绣针。媚娘在笑,妖艳无比,桃花花瓣陆续从她眼里飞出,落英缤纷。
一行细细血线从林西手腕上流下。林西也已烂醉如泥,瘫倒在地。
麦酒虽不上头,媚娘的绣针,却能让人烂醉如泥。
……
夜空下,无边无际的麦地,黑压压一片。每片麦叶下面,都是麦子的梦。
其中一根麦子,不断重复着五个梦。
第一个梦:林西变成了一粒种子,埋在泥土深处。
第二个梦:林西已经长成麦子,置身麦地中,下半身扎在泥土里。双手举过头顶,是两片叶子,在风中沙沙摇动。他的眼睛也许是叶片上的露珠。可是,他的头在哪里呢?他可以听,却不能说。他可以看,却不能动。他现在只有两片叶子,他的身高还够不到其他叶子的腰部。他只有一隅被麦叶割的支离破碎的天空。
第三个梦:林西已经长得和别的麦子一边高,并且抽出了穗。他身边有一根棵麦子长的很特别,因为它的麦穗上有两根特别长的麦芒,每一粒麦粒都像是瞪圆的眼睛。
猛王变成的麦子在说:“这里的每一棵麦子原来都曾经是一个人。他们都吃了麦家的麦籽,然后变成麦子。每个人变成麦子后,第二天就会长得和别的麦子一样高。每年夏天,麦家就会收割一些麦子,吃了之后,可以驻颜延寿。”
第四个梦:林西对马林发说起认识麦女的经过。听到猛王的谎言,马林发冷笑起来:“人变成的麦子,吃了可以驻颜延寿,他的话也未必是编的。”
第五个梦:林西的眼睛长在酒桌下一条桌腿上。马林发谈笑风生,右手伸到桌下,用食指在林西腿上一笔一画写字。这两个字是:快逃。这两个字,忽然变幻,合成了一个繁体字,一个谁也不认识的繁体字。
重复的梦……
拂晓时分,田埂边,一根麦子从麦丛里醒来,吟道:“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一边,另一根麦子也醒了:“你是林西?”
“徐叔叔,原来您在这儿。”
“我怎么也变成了麦子?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们吃了麦籽?谁给我们吃的?”昨天发生的事,徐凤仪竟然毫不知情。
“这里不是麦地之源。”林西向徐凤仪讲述了昨天发生的事,和自己的第三个和第四个梦。
“难道这里的麦子,全都是人?!这里不是麦地,白金龙戒怎么会把我们带到这里?”
林西向徐凤仪讲了自己的第五个梦,之后说:“马林发早已发现危险。他提醒我,可惜我这么笨!”
“马林发不动生色警示你逃走,显然知道这个女妖厉害无比,我们三个人加在一起也不是她的对手。”
“她肯定听到了我们来此之后的对话,才装扮成丫环。”
“她这么厉害,为什么要拌成丫环?”
旭日从地平线上升起,两根绝望的麦子感到大地震动,远方传来隐隐雷声。
“一定有人擂响了旭日……”林西不知怎么想到了这句诗。
“孩子,你别吓我……你没事吧?”
“我没事,难道是地震了?”
大地震动越来越响。之后,一个巨大的身影从地平线上走来。原来大地震动,是巨人脚步引起的。
巨人的身影,顺着麦地阡陌走来。
林西和徐凤仪都在发抖。可惜,他们此时是两根麦子,不能抱在一起发抖。
两人在麦丛里,依稀能看出这个巨人是个男的。
两根一尺来高的麦子,渐渐发现,走来的不是巨人。这只是一个普通人,生得十分健壮。在麦子眼里,这个人和巨人一样高大。
两根麦子的根扎在泥土里,地面上的声音,听得异常清晰。林西和徐凤仪,听到这个人的脚步声,如同听到雷声。
一片阴影遮出旭日光芒,这个人像一棵大树站在两人所在的田埂边。他挽着裤腿,露出黑毛和青筋。
林西和徐凤仪被其他麦子遮挡,看不清他的面貌。
他俯下身来,两人能清楚感受到他粗重的呼吸。他的呼吸像风一样,吹着徐凤仪的叶子。
他的面孔展现在两人面前。这个人二十五岁左右,浓眉大眼,鼻直口阔,鼻子上有颗黑痣。这是马林发。
“林西,徐老板,你们在哪儿?”马林发的声音很小,他怕招来妖怪。
但在两根麦子听来,这声音震耳欲聋。
林西和徐凤仪纷纷说:
“小声点儿。”
“我们在这儿。”
“小心,别踩倒我……”
可惜,麦子的声音,马林发根本听不见。
两个人开始大喊,但马林发已迈着大步走向远方,大地震动渐渐止息。
同样是无边无际的麦地,同样四季如春。可是,在这片麦地里,每根麦子都是人变的。
每根麦子都曾经是一个人。这些人被媚娘的绣花针刺中,就会烂醉如泥,然后出现在麦地里,变成麦子。每年夏天,女妖都会收割一些麦子,吃过之后,可以容颜永驻。
在这里,每根麦子都曾经梦想重新变回人,可惜,所有努力都是白费。被刺两天之后,这些人已经永远变成了麦子。
郝晋永 发表于 2013-1-18 16:15
第四章 乌衣巷口
田埂边,春光明媚,又有两根刚变成麦子的人,在麦丛里商量着逃生的方法。
“我第一次吃过麦籽后,猛王说的麦地传说,原来是这里的事。”
“猛王的话既然并非都是假的,说不定他说的逃生方法也是真的。”
“在麦地之源,人吃过麦地的种子——麦籽,会变成麦子。之后,两天之内瓜熟蒂落,麦子又会变回人。那次,猛王应该是算准了我变回人的时间,才叫景龙把我拉出来。他说的方法未必管用。”
“管它是真是假,我们姑且一试。”
“那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要是有动物过来,我们就用麦叶缠住它,说不定真能逃走。”
“好。”
“好什么好!”麦丛里另一根麦子说道。这是个女人的声音,情人般的声音。这根麦子是女人变的。
“谁在说话?”
“是她,我南边这根麦子。”林西现在是根麦子,没有手指,不能指,只能说。
“是我说的。”林西身边那根麦子说。声音里如有花瓣飘落,是媚娘。媚娘是麦地的主宰,在这里,她无处不在:“麦根一段,就连神仙也救不了你们了。你们怎么会相信猛王的鬼话?”
徐凤仪想起一句话:面似桃花,心如蛇蝎。
“我们不相信猛王的,难道相信你这女妖的?”林西嘟哝道。
“对一个柔弱女子,你怎么这样说话?”媚娘说:“这里的麦子,除了我,谁也不能把他们变回人。不过,我的麦地,向来对麦家人网开一面,你们走吧。这个白金龙戒我很喜欢,就留作纪念吧。”
“我们怎么走?”
“林公子,你怎么这么笨?奇怪,你是麦家人,之前怎么会找不到麦地之源,反而跟着白金龙戒跑到这里?”
“我们到底怎么走?”
“麦家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我困了,睡醒之后,我不想再看见你们。”那根麦子,像一部被挂断的电话,从此再无声音。
……
夕阳西斜,大地又在震动,一个巨大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田埂边。马林发依然在四处寻找林西和徐凤仪。
只是,此时林西和徐凤仪已经不能说话,也不能思考。
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个美艳的女巨人。女巨人无名指上戴着白金龙戒,更加容光焕发。这个女巨人是媚娘。
媚娘还穿着丫环衣服,从马林发对面走来,关切道:“马公子,你昨天到哪里去了?老爷和林公子都在找你?我们都快急死了。昨天下雨,你没淋到雨吧?”她竟像遇到了自己的情人,脸上变得羞红。
“我这两天一直未归,你难道真不疑心?你不用再骗我了,这里根本不是麦地之源。”马林发已无处可避。
“不是麦地之源,又是哪里?”媚娘依然娇羞无限。
“这里每一根麦子都是你用人变的,我一进入这片麦地,就知道了。你是个女妖,我早就听说过。”
“原来你是个骗子,一直在骗我。”媚娘满脸笑容,竟似喜欢被人骗。
“这里的一切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和耳朵,我自然不能让你知道。”
“真想不到,你这人如此狡猾,又如此无情,竟丢下自己的同伴,独自去逃生。可惜,你既然来到这里,根本就出不去。”
“这也没有办法。”
“我真有点舍不得把你变成麦子。”媚娘手里已捏着一根绣针。
“徐凤仪和林西变成的麦子在哪儿?我想和他们做伴。”马林发放弃了反抗。
“这可有点难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什么?”
“林西已经带着徐凤仪走了。”
“这怎么可能?”
“难道只许你抛弃同伴,不许同伴抛弃你?”
“你没把他们变成麦子?”
“变倒是变了。”
“一派胡言,到手的麦子,你怎么会让他们逃走?”
“我从来不伤害麦家人。麦家人可以地遁,在这里来去自如。林西带着徐凤仪早就走了,你不用操心了。你也来体味一下麦子的滋味。你不知道,世界上任何生命都有它独特的意义。”
“林西不会地遁,难道是你把他们变回人,送他们走的?”这句话救了马林发。
“他不会地遁?原来他这个麦家人是冒充的,那可怪不得我了。”媚娘伸到马林发腮边的绣针停住。
“林西不是冒充的。”
“你说什么?”媚娘笑容收敛。
“他不会地遁,他只会飞,你不知道吗?”
媚娘扭头就走,没走两步,又走了回来,停在林西和徐凤仪所在麦丛前:“原来就在这儿。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声音竟有些慌乱。
马林发一头雾水,看这样子,媚娘竟似对林西十分关心,竟是要解救他。
媚娘随手一指,林西和徐凤仪就变成了人。
“还好。”媚娘看着林西,神情有些落寞。
林西和徐凤仪差点永远变成麦子。这一次,林西变回人,还穿着衣服。过了一会,林西才弄清自己又变成了人。
林西舌头依然有些迟钝:“你为什么把我们变成人?你真要放了我们?”
媚娘一直默默地看着林西,忽然瞪圆双眼:“我把你变成人,是为了亲手杀了你!”
这一次,她眼里真的飞出了两片花瓣。两片桃花薄如利刃,飞快射向林西双眼。
林西飞起来时,动作依然迟缓,像氢气球升空。
花瓣跟着林西身体上扬,依然瞄准林西双眼。
林西速度这么慢,按理说,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媚娘的攻击。但林西躲开了花瓣。
其实是花瓣绕过了林西。媚娘已经停手,她的攻击只是试探。
媚娘妖艳的脸上竟挂着哀伤:“你真的会飞……”
“你真要放了我们?为什么?”林西凝身空中。
“麦家人住在麦地,我也住在麦地,我为什么要为难你?”媚娘声音也带着哀伤:“你身怀劳燕十三式,怎么会回不去麦地,反而跟着白金龙戒到处乱跑?”
“乌衣巷口这一式,我还没学会。”
“这么粗浅的功夫,你也学不会?嗯,你们现在没有戒指,我送你们一程。”媚娘说完,留下一棵桃树,地遁而去。媚娘离开时所用的,正是麦家地遁术。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转眼间,东风已老。盛开的桃花,也开始凋谢。春天如此短暂,眼看就要逝去。
落英缤纷,两片花瓣飞到林西身边,伸长,交叉在一起,像燕子的尾巴。
红色的燕子尾巴,像一把红色剪刀,凭空剪开一扇门。
这正是劳燕十三式的第三式:乌衣巷口。
郝晋永 发表于 2013-1-18 16:16
第五章 阴差阳错
劳燕十三式的第三式乌衣巷口,能打开一扇神奇的门,一扇进出麦地之源的门。
那把由两片桃花花瓣组成的剪刀,凭空剪出的门里,出现了麦地之源。
熟悉的景象出现在门里:麦家院落,坐落在树林前的一棵大槐树下。麦家正南方也是一片树林,树林里有座低矮山峰,山上布满桑树,开满野花。麦家西面,是白河,河边树木参天,玉米成片。
麦家墙头上,一根墙头草,垂下两片细长的叶子。
林西又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麦女穿着一袭绿裙正蹲在院子里。她弯腰从洗衣盆里拖出另一件绿裙,挂在晾衣绳上。
一抬头,麦女看见空中那扇门。麦女看见门里的落魄书生,高兴地向屋里喊道:“爸爸,快出来,林西回来了。”
那扇门在空中游移不定,后来落在麦家院子里。林西、徐凤仪和马林发走出来,那扇门就此消失。
麦女走到林西身边,握住他的手。看见徐凤仪后,麦女并不说话。林西心里一直想知道徐凤仪和麦家到底有什么恩怨。他知道,麦家山从屋里一出来,所有的谜题就会解开。
麦家山从屋里走出来。麦家山五十来岁,高大威严,两眼透出无限欣喜。
麦家山径直向三人走来,绕过麦女和林西。他绕过徐凤仪,似乎没看见徐凤仪一样。
麦家山停在马林发面前,才开始说话,声音和蔼可亲:“你是万里的儿子?孩子,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来,我们找得你好苦。”
马林发见麦家山张开双臂,要抱自己,歪了下身子。他看了看林西,向麦家山解释说:“大叔,您认错人了,我叫马林发。”
“你不姓秋?你父亲叫什么?”麦家山皱眉道。
“我爸爸叫马强。”
“你不是万里的儿子,怎么会跟万里如此相像?”麦家山看着马林发的脸,甚是失望。
林西发现,麦女双眼一直盯着马林发脸上的黑痣。他握紧麦女的手,低声问:“秋万里是谁?”
“他真的叫马林发?”麦女问道。
“是啊。”
“秋万里是父亲的好朋友。他的孩子叫秋元安,多年前失踪了。我们一直在找他……”
“麦家山,我姐姐呢?”徐凤仪忽然问道。
徐凤仪之所以寻找麦地之源,最主要目的其实是寻找姐姐徐凤华。
今天,徐凤仪从女妖的麦地来到麦地之源,虽然失去了白金龙戒,感觉反而更加敏锐。
不知为何,他又想起了二十年前那个得到白金龙戒的日子。那时,徐凤仪一贫如洗。那一天,徐凤仪从屋里出来,看见院中雪地里长出一棵牡丹花。这棵花应该值不少钱,他想把它刨出来栽进屋里,却挖出了血。村里很多人都看见过那棵枯萎的牡丹花。同一天他家院墙外还长出一棵枣树,没人敢再挖。枣树几天后不见了。后来,老徐家那个嫁给沧州货车司机的闺女音信皆无。
自从他与林西在东象大街上重逢,林西对他说过麦家山的地遁术后,徐凤仪梦里就经常徘徊着一棵枣树的影子。那棵枣树,正是二十年前西江头村徐凤仪家院墙外那棵枣树。那棵枣树上挂着一个红枣,红枣落下,就变成了麦家山……
此时,他终于看见了自己的外甥女——麦女,见她果然长得和二十年前的姐姐一模一样,像一朵鲜艳的牡丹。
而麦家父女见到徐凤仪之后,对他十分冷淡,连一句话也不和他说。
徐凤仪似乎明白了什么。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上徐凤仪心头,而这种感觉一直是他逃避的。
徐凤仪二十年没见到自己的姐姐了。此前,徐凤仪对此有过种种猜测,他甚至怀疑,麦家山杀死了自己的姐姐。他一直在想,到了麦地之源后,如何对麦家山大声质问。
但现在,徐凤仪问出这句话,声音虽大,却没了底气。
麦家山看了徐凤仪一眼,冷漠道:“你跟我来。”说罢向院门外走去。
麦家山把徐凤仪带进了屋后的树林。
几棵大槐树下,有几个坟头。这是麦家的坟地,其中一个坟前墓碑上写着:爱妻徐凤华之墓。
麦家山站在坟边,眼含热泪。
麦女的手,在林西手里也变得冰凉。
徐凤华死了,徐凤仪的预感是真的。这个打击实在太大,徐凤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我姐姐是怎么死的?”徐凤仪回过头来,见麦家山两眼通红,紧盯着自己,感觉自己像个罪人。
麦父仰天长叹,声音哽咽道:“我的飞翔,是变成一棵山枣,再变成树上的一颗红枣。当年,麦女的母亲,就是为了摘下这颗红枣,最后嫁给了我。她和麦女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她的地遁术是变成一棵白牡丹,其实她只愿开给我看。那年冬天,我和她回家探亲。早晨,她变成了娘家院子中央雪地里的一棵牡丹。然后她看见自己的弟弟从屋里走出来,拿着一把锄头,寒光一闪。她吓得不敢动弹。当时我变成枣树,站在院墙外面。当时耳钉还没交给麦女,它化成枣树上的一根刺。我本想把她弟弟的身子定住,制止他的动作,结果被定身的人是我,三天之后才能动。我眼看着自己的妻子被活生生挖了出来。后来我才知道,锄头是耳钉的克星。”
麦女扑在林西怀里,已经泣不成声。林西明白了,为什么当初麦家山听到自己是西江头人后,不同意自己和麦女在一起,原来他一直痛恨着所有的西江头人。
徐凤仪跪在坟前,想到自己亲手杀死了自己唯一的亲人,换来了二十来年的荣华富贵,久久说不出话来。
“人类的贪婪本无可指摘,徐凤华的死也不能全怪你。白金龙戒本来是我送给凤华的信物,你既然来到这里,也该归还了。”麦家山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
徐凤仪不敢抬头。
麦家山见徐凤仪按在地上的两只手上都没有白金龙戒,盛怒道:“白金龙戒呢?!”麦家山二十年来的怨恨都发泄在这几个字上,声如雷鸣。
徐凤仪身子一软,瘫倒在地,晕了过去。
郝晋永 发表于 2013-1-18 16:17
第六章 千古遗恨
繁星满天,麦家院外,林西和麦女坐在大槐树下。
“媚娘怎么会麦家地遁术?”此前,林西早已把误入麦地、遇到女妖和失去戒指的经过向麦家父女和盘托出。
“我们的祖先,怎能不会地遁术?”
“什么?”
“她是麦盛年的妻子。”
“这怎么可能?她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怎么可能有一千多岁?”
“她拥有的那些麦子,把她留在了人生最美的年华。”麦女望着星空说。
林西见麦女神情,竟然有些神往,疑道:“你不会也想吃那些人变成的麦子吧?”
“长生不老,谁不希望如此?”
“麦盛年义薄云天,怎么会娶一个女妖?”
“其实,我是个不到二十年的小妖,你怕不怕?”夜空下,麦女的笑容也变得妖艳。
“你不要吓我,你知道我胆子向来就小。”
“桃媚娘开始时,并不是一个妖怪。”东风像一件无边的长裙,在夜空下舒展着层层波浪般的褶皱。麦女向林西说起桃媚娘和麦盛年的故事:
桃媚娘本来是一个桃树精,人称桃花仙子。
麦家的当家人麦盛年三十岁时,把桃花仙子带回麦地之源,桃媚娘从此成为麦家人。
因为她本身就是一棵桃树,所以吃过麦籽之后,她的地遁术化成的依然是一棵桃树。
夫妻俩住在麦地之源,与世隔绝,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
当时,风明国皇帝顾天启已经在位五百多年。他每年向诸国强征一万名美女,供其淫乐。更有甚者,他每年还讨要一万名成年男子。那些男子被送入皇宫,便不知去向。天怒人怨,但是谁也奈何不了他。
麦盛年开始策划刺杀顾天启。他和兄弟麦盛岁暗中商定:麦盛年进去刺杀,麦盛岁在外接应。
桃媚娘知道后,跟本不同意麦盛年这么做,说:“顾天启本有通天彻地之能,随身又有四大勇士保护,防范极严。天下这么多人,为何偏偏是你要前去刺杀顾天启?何况,你们兄弟两个,为什么不让麦盛岁替你去?”
“带着兵器的人,根本无法靠近顾天启。一般人他轻易不肯接见。我的先辈曾为顾天启立下汗马功劳,我去了他必然接见。而且,只有我去了,把伯劳鸟变成宝剑,才杀得了他。”原来麦盛年和林西一样,地遁术在他身上变成了飞翔。
“你如果死了,我怎么办?”桃媚娘死活不肯。
麦女说到这里,林西插口吟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胜寒。”
“但麦盛年被妻子缠得没有办法,后来只得发誓不去刺杀顾天启。”麦女说。
“后来,麦盛年不是去刺杀顾天启了吗?”
“你听我慢慢说。”麦女继续讲道:
几年后的一天,麦盛岁浑身是血回到麦家,他抱回了麦盛年残缺不全的尸体。
原来,麦盛年虽然发誓,但暗中刺杀计划依然在一步步进行。
前几天,麦盛年说要去南海看一位朋友,桃媚娘本不以为意。哪知麦盛年此去乃是去刺杀顾天启。
前一天,顾天启出行途中,到了现在的金洲国南平郡沿河岸上,麦盛年上前求见。麦盛年见到顾天启,跪拜之际,忽然飞身而起,同时从他的身体里飞出一只黑羽劳伯鸟,变为一把宝剑,刺中了顾天启的右臂。顾天启左手持剑,与麦盛年战到空中,两人杀到次日天明,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桃媚娘从此终日以泪洗面,少言寡语,渐渐闭门不出。三年以后,她为麦盛年守完孝,就不辞而别,离开麦家,下落不明。
十五年后,麦家人听到一个关于另一片麦地的传说。在那片麦地里,有个女妖,用一根绣花针,把人变成麦子,年年服用那些结出的麦穗。这个女妖俨然成了另一个顾天启。
当时,麦家的当家人换成了麦盛岁。他岂能容那个女妖为害人间,就前去除害。他好不容易找到了那片传闻中的麦地。
麦盛岁没想到的是,他见到的女妖,竟是个八九岁的女童。
麦盛岁和女妖交战了三百回合,女妖渐渐不支,被麦盛岁剑刺腹部。
鲜血流出,桃花迸溅,女妖消失,留下一棵盛开的桃树。随后女妖出现在麦盛岁身后。
桃花仙子的地遁术,麦盛岁怎不认识?麦盛岁转身说道:“嫂子,怎么是你?”
“不要叫我嫂子。我当年离开麦家,已经跟你们麦家毫无干系。你杀了我吧。”
麦盛岁哪里下得去手!
原来在桃花仙子为麦盛年守孝那三年里,桃媚娘不知从哪里讨了一张药方。她用麦地之源的麦籽,配合药方,合成了长生不老的方法。她用一根麦芒,修炼成了一根绣花针。这根绣花针刺人之后,那人就会烂醉如泥,然后变成麦子。
她离开麦地之源后,就用这个方法为自己建了一片麦地。在那个麦子的世界,每根麦子都是人变成的。人变成的麦子,夏天也会结出麦穗。
人一年长一岁,但如果服用这么一穗麦穗,却可以年轻一岁,夺回流逝的时光。
麦穗的效果,桃媚娘开始并不知道。前几年,她不敢多吃,后来见麦穗有效,胆大起来,一下子吃了三十穗,结果从三十六岁一下子变成了六岁。
三年之后,麦盛岁来时,桃花仙子已经长到了九岁。
其实,桃媚娘即使不变成女童,也打不过麦盛岁。
虽然桃媚娘曾是麦家人,但她一念之下已经成为女妖,为害人间,麦家人人都容不得她。只有麦盛岁念及当年兄弟情义,约束麦家人不可去骚扰兄长的未亡人。
麦盛岁死后,麦家人才去铲除为害人间的桃花仙子。
可是,此时的桃媚娘已非昔日可比。此时,她已经有两百年道行,不知又用了什么方法,用两片桃花花瓣,练成了劳燕十三式。
好在桃媚娘念及麦家渊源,从不对麦家后辈下杀手。麦家人谁也不是桃媚娘的对手,一个个大败而归。
郝晋永 发表于 2013-1-18 16:17
第七章 两轮红日
春夜,月亮像一只小鸡,溜出人家的院子,来到夜空,偷吃星星的米粒。
此时,一个蓝衫书生背靠槐树,正在念诗:
“让我们割下这缕炊烟
种在白河边
麦女 在门前
当它长到芦苇那么高
你可以在岸上淘米
小五毛儿 将在河心骑红鱼。”
一个绿裙少女坐在墙边泥土里拱出来的树根上,左手托腮,问道:“小五毛儿是谁?”
“我儿子。”
“你什么时候有了个儿子?”
“现在没有,说不定明天就有了。”林西的意思是,小无毛儿是麦女生的。
“胡说八道。”麦女怎会听不明白。
“我还写了一个。”林西继续念道:
“垂天之云
被一滴雨带走了铅
一滴雨 落在麦女微微隆起的腹部上
被小五毛儿踢了一脚
一滴雨里有一根水草
微弱的呼吸
“一条河游过身边
来 让我们干一杯!”
一滴雨落在东大桥上
炸开栏杆上面的灰尘
大雾从桥下穿过
白河已经游走。”林西道:“你看,这不是有了吗?”
“有什么了,这首诗到底什么意思?”
“一滴雨 落在麦女微微隆起的腹部上
被小五毛儿踢了一脚。
是这句你弄不懂吗?”林西摇头晃脑道。
“你怎么一点正经的也没有?”
“生儿育女乃人生大事,怎么不正经了?”
“有没有不提我的?”
“有。你听着:
青草在脱毛
野芝麻穿上了新衣裳
小五毛儿 露着雀儿
赤脚穿过那个湿漉漉的清晨
穿过院子 吵醒了井台边的一片二月兰
被鸟鸣淋湿了红兜兜。”
“你一点正形没有。我回去睡了。”麦女说走,一点儿要走的意思也没有。
“你别走,我给你赔不是了!”
“怎么赔?”
“南风在门缝里瑟瑟
我相信
清明夜 龙确曾经过这里
洇湿的地面
龙的脚印倒映菜畦
有点像麦女和我相拥过的地方
韭菜为此长高了一寸
春天长高了一丈
门前的歪脖树 杏花一夜荣发。”
“这个还差不多。”
麦田边,晚风像情人的呼吸。
“什么时候了?”
“五点半。”麦女皓腕上居然戴了个红色手表。
“天就要亮了,要不你回去睡会儿吧。”
“我没事,等一会儿就要做早饭了。你困了吧,要不你去睡会儿?”
“我也没事,我忽然想起一桩生意。”
“书生也会做生意吗?你还不如去考个状元。”
“考状元?这样也好,麦女,你在家好好孝敬父母,等我回来。”
“好。”
“我发誓,考不中状元我决不回来。”
“你不会让我等到白了头发吧?”
“不可能。在风驰国做宰辅时,我好歹也翻过几本三从四德。”
“那你还是别去了,还不如做生意呢。对了,做什么生意?”
“刚才我见你戴着手表,突发奇想:等我把乌衣巷口练好了,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到时候,我们可以把我的世界里那些电子产品倒弄过来,卖给这个世界的国家。然后再把这里的瓶瓶罐罐弄到那边去,当古董卖。到时候我们准能发大财。”
“去你的吧。这种生意,有我的地遁术就够用了。这哪用得着你的劳燕十三式,那不是放炮打蚊子吗?”
“说起劳燕十三式,还真有些奇怪。”林西掏出纸扇,随手抖开,皱眉说:“桃媚娘说乌衣巷口是劳燕十三式里的粗浅功夫,可是我为什么学不会?”
“前三式确实是入门功夫,按理说你早就应该学会了。”
情人的话绵绵不尽……
麦浪起伏,一轮红日冉冉升起。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麦家山喃喃自语:“大门怎么没关好?”
东墙外大槐树下,林西听见当家的来了,心里咚咚直跳。
麦女悄悄说:“我们躲到树林里去,快跑。”说着拉住林西的手,就要施展地遁术。
一棵枣树已从地上长出。
麦女一吐舌头。林西见她口形,似乎在说“完了。”
没等麦女躲到林西身后,红枣已落在地上,一个高大身影出现在二人面前,威严道:“麦女……”
麦女抢道:“爸爸,我们也刚起来,正商量着要做什么早饭呢。”
“你们在这儿说了一晚,当我不知道吗?麦女,林西一路劳顿,需要休息。林西既然回来了,来日方长,你何必急在这一时半会儿,怎么能缠着林西不放?”原来麦家山早已知道两人在墙外说话,却并没出来阻拦。
“我知道了。”麦女向麦家山做了个鬼脸,又向林西做了个鬼脸。
“麦女,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林西吃的第二次和第三次麦籽?吃过麦籽,就会变成麦子,外面不比麦地,如果发生意外,会害了他。”
关于麦籽,早在大龟山上,麦女和林西就曾谈论过这件事。两人一直以为是麦家山给林西吃的。
“爸爸,后两次麦籽不是您给他吃的?”麦女睁大眼睛。
“我什么时候给他吃的?怎会是我?”麦家山瞪着麦女。
“原来你骗我,麦籽是你给我吃的。”林西回头看着麦女。
“我真的没有。”
“难道……桃媚娘也是麦家人。难道是她给我吃的?”
“这不可能。当年她离开麦地之源时,根本没带走一粒麦籽。她走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她手里不可能有麦籽。麦籽何其珍贵,就算她有,她也舍不得给你。这可奇了!”麦家山说。
“爸爸,到底是不是只有吃过三次麦籽之后,林西才会拥有伯劳鸟?”
“不错,如此说来,这个给林西吃麦籽的人,似乎也是好意。只是,麦家人除了我们,再无别人,这个人到底是谁?他哪里来的麦籽?”
“他既然没有恶意,还怕什么,我们早晚都会知道。对了,爸爸,您眼睛怎么这么红?”
“我想起你秋伯伯,夜里没睡好。”
林西心想:怪不得麦家山知道我们一夜没睡,原来他也一夜没睡。肯定是我们说话声音大时,被他听见了。他一夜没睡,怪不得这么早就起来了。
同时林西心里也有些疑惑,马林发真的那么像秋万里吗?
霞光万道。
又有两轮红日冉冉升起。
郝晋永 发表于 2013-1-18 16:18
第八章 故人之子
大地震动,两轮红日从南面树林里冉冉升起。这自然不是太阳,这是两只眼睛。
两只紫色的眼睛,长在一个金色头颅上。头上有角,这角林西在东象国见过,是龙角。这是一条巨龙的头。
两只旭日般的眼睛和龙头相比,小的微乎其微。但龙眼里射出的紫光,把整个麦家院落都笼罩在内。
龙头顶端,隐约站着一个人。
“元安回来了。”麦家山眼里泪光涌动,大步走向树林。
“这条龙是哪里来的?”林西惊魂未定。
“这是蛟,不是龙。”麦女说。
“蛟龙?”
“你看树林里那座小山。”
“哪里有山?那座山怎么不见了,山呢?”
“山就是蛟,蛟就是山。”
“那座山,怎么能变成蛟龙?”
“那座山,本来就是蛟龙变的。”
“它又变回来了?”
“你知道:山腰上有个山洞,墙上有冰,每天早上那些冰就会溶化。其实,在冰里那些匣子中还有两件法器,一件是项链,另一件是手镯。那蛟龙本来已经死了,但秋元安在天亮时拿到了手镯,让那条蛟复活了。”
“这两只眼睛,难道是山腰那个山洞?怪不得中间有一道墙,把山洞隔为两半。原来山洞就是蛟龙的眼睛。这个山洞,除了麦家人,别人不是进不去吗?”
“山洞的魔法,是秋伯伯设的。他的独子怎么会进不去?我说怎么会这么巧?竟有一个和秋万里如此相像的年轻人来到这里?原来是他。”
“什么,上面那个人是马林发?”林西迷糊了。
“他不叫马林发,他本来的名字叫秋元安。他是爸爸的莫逆之交秋万里的孩子。”
“莫逆之交?”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没见过秋万里,也没见过秋元安,我爸爸也没跟我细说。据说秋元安很小的时候就不见了。父亲一直在寻找秋元安,还叫我去找他,说他鼻子上有个黑痣,二十来岁,属鼠。听父亲说,我们从小就订了娃娃亲。”
“什么?”林西吃了一惊,原来当初麦家山不同意自己和麦女在一起,还有这层缘故。
“只怕,我只能嫁给秋元安了。这也没有办法。”麦女道,“这样也好,他高大威猛,比你这个书呆子强多了。”
麦女的玩笑话,林西竟没听出来:“可是……”
“你不要怕。当初我爸爸找了秋元安很多年,也没找到他。父亲以为他已遭遇不测。后来我遇到了你,父亲已经认可了你。”
“秋元安既然回来了,我们就可以去通知秋万里,叫他不用再去找了。”林西这才放下心来。
“不用通知。”
“他知道了?”
“他已经不在了。”
“他是怎么死的?”
“我没听父亲说过。我们也到那边去看看吧。”
“等一等。”
“这么大的事,我们怎么能不过去?爸爸会说的。”
“你想想,你爸爸先前找不到秋元安,才答应我们在一起。现在秋元安回来了。秋万里已死,他对生死之交怎能言而无信?”
“你是说这门娃娃亲?”
“是啊。”
“这还真是个问题。”
“唉!”
“你别着急,你们不是好朋友吗?他怎么也不会跟你争。”
“你貌如天仙,天下无双,谁见了会不动心?这可吃不准。”
“那我们就别过去了。”
“这也不是办法。”林西想道:秋元安在李国栋家里救自己,说不定早就看上麦女了。他救自己,根本就不怀好意,原来他早就在想跟自己抢麦女。
“除非他不跟你争。”
“是啊。”
“杀了他肯定不行,要不我们离开这儿吧,去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叫他没法争。”
“怎么能如此草率,要想个万全之策。”望着蛟龙紫色的眼睛,林西不知怎么想起了紫电宫,想起了紫目神剑。
林西越想越怕,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
秋元安当初给徐凤仪做事,目的是要偷徐凤仪的白金龙戒。这件事虽然在幽魂殿石室里已经化解,但是此时再想,他脸上那种玩世不恭的表情,是那么扑朔迷离。
而且,秋元安平白无故跟自己扯上了关系,平白无故在自己生活里出现。
秋元安失踪二十年,他的百步迷踪,是从哪里学来的?秋元安口中说的那个师父,那个名叫戒持的高僧,自己和徐凤仪一路西行,从没听说过,更没听说过归仙谷。
在西行路上,在丰豫国的客栈,自己和徐凤仪又无缘无故地遇到秋元安。
进入桃媚娘的麦地时,秋元安竟然知道她是个千年女妖。
随后,秋元安又跟着林西来到了麦地之源。秋元安对麦地了如指掌,却一直瞒着自己。
所有这一切,绝不是个巧合。这一切像一个噩梦,包围着林西。林西心头已乱。
林西想起这一切,并未想得太深。他的目的其实只是为了找一个能让自己和麦女在一起的办法。
但是,他随即又想起更重要的一件事,秋元安拿了麦家法器,麦女和麦家山竟毫不见怪。显然,在麦家人心中,秋元安早已替代了自己这个东床快婿。
林西正在胡思乱想,忽听麦女说:“不好。”
抬头看时,蛟龙已经高昂着头从树林里钻出来,有两里地长,在麦地里匍匐逶迤,层层巨鳞压倒大片麦子。
“怎么能这样糟践麦子?”麦女一拉林西,地遁来到近前。
此时,蛟龙头颅高高昂起。秋元安高高在上,站在蛟龙头顶,脸上玩世不恭的神情更加浓重。秋元安双臂抱在胸前,长袖垂拂,挡住了手镯。只有他的黑色衣领里,露出了项链的鱼水花纹。
麦家山站在下面,像望着着自己的儿子,声音激动:“好,虎父无犬子。好孩子,你当心这里的麦子,弄不好天下粮食都会欠收。”
“这里所有的麦子都消失才好。”秋元安露出恶毒目光。
“孩子,你怎能这么说话?麦地消失,麦家人也会消失。”麦家山就算再怎么宽容,也心疼麦子,终于摆出了长辈的架子。
郝晋永 发表于 2013-1-18 16:19
第九章 洪水猛兽
徐凤仪从噩梦中惊醒,一出门,就看见南方蛟龙的巨大金影。蛟龙头顶依稀站着一个人。
下面麦地里有三个人。蓝衫绿衣,徐凤仪识得是林西和麦女。
麦家已空,剩下两个不用说也知道是麦家山和马林发。
徐凤仪沿着田间阡陌走到近前,见马林发站在蛟龙头顶,双手抱在胸前,恶狠狠地盯着下面的麦家山。
麦家山默默望着无边无际的麦地。
徐凤仪来到林西身边问道:“这倒底是怎么了?”
林西指着蛟龙头顶:“他说的杀父仇人,是麦伯伯。当初他偷您的戒指,就是要对付麦伯伯。”
“马林发的父亲不是强盗吗?难道麦家山也做过强盗?”
“他的真名是秋元安,那个强盗的故事也是他编的。他故意接近我们,就是想混进麦地。现在,他有了两件法器,而我们却只有一件。”
“法器?麦家的法器?麦家法器怎么会落在他的手里?可惜,白金龙戒落在了女妖手里,要不我们也有两件。”
秋元安冷笑道:“什么麦家的法器?就算你们有一百件法器又怎么样?我的手镯才是无敌的法器。徐老板,我们正在等你,你来得正好,我们一起听他如何杀了我的父亲?”
“麦家山怎么会杀你父亲?”
蛟龙巨尾随着麦浪起伏轻轻扭动。
麦家山转过头来:“不错,你父亲虽不是我亲手所杀,但他因我而死,与我杀的无异。”
“我最讨厌道貌岸然的人,你尽管狡辩吧。”
麦家山望着无边麦地,回忆起陈年往事:
几百年来,麦家人丁日渐减少。二十多年前,就只剩下麦家山一个人。那时,他有个莫逆之交,叫秋万里。
秋万里本是海劳山七天真人的弟子,出师之后,向来在外仗剑独行。
那一天,秋万里带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来到麦地,探访故友。原来他早已娶妻生子,回到了海劳山,不再居无定所。
麦家山与秋万里七年未见,见大哥又有了儿子,万分高兴。当时,麦家山二十九岁,还没娶亲。两人商定:等麦家山有了孩子,如果是男孩,就和秋万里的孩子结为异姓兄弟。如果是女孩,哥俩就结为亲家。
当晚,秋万里掐指一算,对麦家山说,明天麦地之源会有客人来访。
次日早晨,果然有人送上拜帖,上面说,荆楚国后稷午时到访。
麦家山大喜道:“荆楚国王到访,果然是贵客临门。”
秋万里问:“后稷是谁?”
““禹治洪水既平,后稷乃始播百谷。”这句话你总听说过吧?”
“噢,原来是开始种稷和麦的那个人。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他死后飞升,成为荆楚国国王。后稷开始种麦,造福苍生,而麦家择仙种,创麦地之源,说起来他可不是外人。”
麦家屋里摆好了酒筵,荆楚国国王后稷准时到来。
酒过三巡,里屋门一开,一个四五岁孩子走了进来。那孩子鼻子上长了颗黑痣,揉着惺松睡眼,原来刚睡醒。孩子见屋里多了个人,也浑然不当回事,道:“爸爸,天亮了,我们到白河边去捉鱼吧,昨天你答应我的。”
秋万里连忙介绍:“这是犬子元安,今年四岁,不懂规矩,陛下莫怪。”
后稷面皮粗糙,生而就有土色,此时看上去八十来岁,皱纹有如大地裂缝,笑起来无比宽厚:“贵公子如此健壮,看上去倒像是六七岁了。好孩子,你过来。”
后稷从怀里掏出一个镶金礼盒,交给孩子。孩子也不拆开来看,把礼盒放在桌上,只顾缠着父亲去河边捉鱼。
秋万里好说歹说,孩子却一定要去。秋万里道:“陛下莫怪,这孩子被惯坏了,扰了大家酒兴。”
眼看秋万里要打孩子,后稷忙道:“我今日冒昧到访,耽误了贵公子捉鱼,这不能怪他。那白河水灌溉了麦地之源,我们如果到河边把酒言欢,就两不耽误了。”
秋万里手指掐诀,众人和酒席已经来到白河左岸的一棵大柳树下。
孩子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春天水凉,众人无不担心。孩子入水之后就不出来,众人更加担心,惟有秋万里谈笑自如。
不久水花一翻,一尾硕大红色鲤鱼钻出水面,那孩子已经骑在鲤鱼背上。大家见这孩子水性原来如此之好,怪不得吵着要来捉鱼,在岸上无不拍手叫好。
风和日丽,河畔春色旖旎。孩子骑着鲤鱼,时而钻进河边蒲苇,时而钻进波光倒影,时而在水面上往来嬉戏,更是为荆楚国国王后稷、麦地之源之主麦家山和海劳山弟子秋万里平添了三分酒兴。
三人酒兴正酣,忽见天空阴云密布,瞬间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河水暴涨。
波浪翻滚,涌到岸上,冲入麦田。
孩子骑着红鱼钻进水里,之后就不见出来。秋万里大叫不好,一个猛子跳下水去,也失去了踪影。国王属下纷纷跳进水里寻找。
麦家山惊道:“麦地之源向来风调雨顺,今天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正要下水,河面又是一阵浪花翻涌,水面缓缓浮出一个光滑脊背。
银白色的脊背浮上来,几乎和河面一般宽。后稷属下纷纷逃上岸。大家惊慌失色,不知是什么怪物。
那怪兽渐渐浮起,它身下涌出的浑水,不降反涨。河水不断冲上河岸,没过众人脚踝。
那怪物从水面探出身来,头上有角,俨然一条巨龙。
后稷惊道:“怪不得河边有此异象,原来水里藏着一条巨蛟。不好,蛟出现的地方,会发洪水……”
麦家山慌道:“麦地千年来也不曾出过怪物,这巨蛟是从哪里来的?”
众人纷纷游到巨蛟身边,想把它杀死。但巨蛟鳞片上满是粘液,刀剑无不滑脱。
后稷和麦家山拔出宝剑,但巨蛟皮糙肉厚,根本刺不进去。
两人游到巨蛟头前,刺它双眼。巨蛟眼皮合上,还是刺不进去。
巨蛟一摆脑袋,巨浪翻涌,人人都被掀了出去。
酒桌漂了起来,麦田已成汪洋。大家纷纷爬到树上。
秋万里和孩子依然不知去向。
后稷虽和大禹学过治水,但对猛兽却没办法。
麦家山也束手无策。
郝晋永 发表于 2013-1-18 16:19
第十章 万山皆秋
洪水越涨越高,后稷爬到树上,也越爬越高。酒桌从树下漂过。
麦地一消失,麦家人也会消失,狂风暴雨中,麦家山抱住树干的双臂渐渐松开。
后稷忙叫属下把他扶住,心道:麦家山是麦地之源的保护者,怎么会如此不济,一点办法也没有?想不到今日聚会,我们会和麦地一样,就此而绝。
忽听麦家山在身边树上喃喃自语:“万里怎么还不回来?”
后稷奇道:“秋万里父子钻进水里,一直没出来,应该不会出来了。麦地消失,你也会消失。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看你怎么似乎不放在心上?”
麦家山说:“我大哥怎么会死了?元安也不会有事。万里应该已经把元安送到了安全的地方,此时正在赶来。他一回来,麦地就没事了。”
后稷想:麦地被淹,麦子暂时不会全死,难道他神志不清?
忽见东方一人手持宝剑,踏浪而来。那人高大健壮,正是秋万里。
“想不到海劳山弟子有如此本事!”后稷吃惊道,心想:难道麦家山说的是真的?
麦家山来了精神,喜道:“我大哥回来了,麦地有救了。陛下,你不知道,我大哥有四件法器,厉害得很:第一件是个耳钉,有千般变化,无所不能。第二件是个戒指,能够开山裂石。第三件是个手镯,能呼唤远古神兽……”说到此处,气力不支,停了下来。
后稷见麦家山万分自信,说得又十拿九稳,似乎稳操胜券,信以为真,也放下心。
巨蛟依然只从水面探出半个身子。
秋万里在它身边凌波而立,浑身湿透,面色阴沉。
麦家山见状,在树上喊道:“大哥,难道你没找到元安吗?”
秋万里点点头。
后稷说:“我去找。”说着就要下树。
麦家山拦道:“陛下不用去了。我大哥的戒指既然找不到,我们更找不到。”
后稷关心麦地,本舍不得走,就此停下。随后听麦家山对着秋万里大喊:“你还不快去找……天塌下来,也要找到孩子……”
后稷心想:麦家山怎么如此不知轻重?孩子再重要,也没天下麦地重要。
“我儿子福大命大,既然没有尸体,就不会有事。此时紧要关头,先救麦地再说。”秋万里说。
“元安是你独子……他母亲难产……你别管我……了……”麦家山知道,秋万里这么做乃是为了救自己。
“我杀了怪兽,再找不迟。”秋万里不再理他,纵身而上。
麦家山心知秋万里说得在理,就不再阻拦。
后稷心里大喜,他见麦家山言之凿凿,秋万里必然有天大的本事,当下凝神观看。
秋万里站在远处,手捏耳钉,一把巨剑忽然破水而出,刺向巨蛟腹部。腹部本是它身体最柔软的部位,哪知巨剑刺在鳞片上,巨蛟丝毫没事。
巨剑被弹了回来,变成万千小剑,在空中有如水底游鱼,一排排,一群群飞向蛟口。巨蛟抬着头,巨口里忽然波浪翻滚,大水滔滔不绝,所有小剑被淹没其中。
一座山峰忽然耸出水面。又一座山峰耸出水面。两座山峰高过了巨蛟的头,向巨蛟夹来。巨蛟未动,两座山峰自腰间折断,倒向两边。
十座山峰耸出水面,高过巨蛟,围住它上半截身体,向中间挤去。十座山峰折断,倒向中间,形成一座大山,巨蛟被埋在山下。
山顶忽然出现一圈裂缝,无数道水柱从裂缝里钻出,射向四面八方。山顶飞了起来。巨蛟钻出来,两里地长的银色身躯也飞了起来。
巨蛟钻进水中,水面漩涡尚未消失,它又从漩涡里探出半个身子。
河水、雨水、洪水顺着巨蛟光滑巨鳞间的沟缝流下,冲洗着它身上的污泥碎石,它竟似有金刚不坏之身。耳钉纵然有千种变化,也伤不到它。
秋万里把耳钉在水面一划,激起一道耀眼水幕。他踏水幕而上,来到巨蛟头顶。与此同时,秋万里已经把耳钉装进怀里,掏出一个戒指,戴在手指上,然后轻轻地在巨蛟头顶上拍了两下。什么也没发生。巨蛟脑袋一摆,秋万里被高高抛向空中,摔在水里。
秋万里用戒指拍遍巨蛟全身,也不管用。秋万里反而一次次被巨浪扑出,伤痕累累。
秋万里再次钻出水面,摘下戒指,又换了一个手镯,套在腕上。这手镯能够召唤远古神兽,可是麦地之源历来没有巨兽,召唤出的,都是青蛙澜鱼,长虫兔子,鸽子老鹰……
秋万里索性收起手镯,又拿出耳钉。
“秋大侠,这些法器不能一起用吗?”后稷喊道。
秋万里像没听见一样,用耳钉又变出了一条和这条巨蛟一样的动物。两条巨蛟巨头相碰,复制的蛟龙就成了齑粉。
麦家山道:“法器怎么……不一起用……他必有道理……”
巨蛟下半个身子再也没离开过水面。秋万里兀自站在水面,拿着耳钉指指点点。
麦家房子已经被大水淹没。麦地在水下面不知还能生存多久?
麦家山奄奄一息,终于昏了过去。
秋万里再次被水柱扑回,回头见麦家山被后稷手下一个将军横抱在一根手臂粗的树叉上。那树叉枝叶抖动,似乎就要折断。
水面已经碰到那棵大树的树冠。麦家山是麦地的最后一刻麦子,不知还能活多久?
秋万里戴着戒指的手再次伸进怀里,把另外两件法器也掏了出来。
秋万里把手镯套在右手腕上,戒指依然戴在无名指上,手指捏着耳钉。局面完全改观:
秋万里踏在一只苍鹰背上,来到巨蛟头顶。
巨蛟温顺无比。
秋万里右手一指,洪水退进白河。
晴空万里,一道彩虹高高挂在天上,四季如春的麦地之源又恢复了勃勃生机。
巨蛟飞起,像一条两里长的玉带,飞到树林上空。秋万里一剑砍下蛟头,蛟头落进树林,变成一座矮山。蛟身落入树林,树林更加茂密。
麦家山已经醒转。
众人走进林中,看见秋万里倒在山脚下。
秋万里吐出一口鲜血,说:“你们都别说,听我说。兄弟,怪物的眼睛,已经变成山洞,如有危险,可以进去避难。这些法器,个个威力巨大。如果一起使用,谁也无法承受,最多只能活一个时辰。麦家人要保护麦地,耳钉和戒指,留给你。你用戒指找到元安,等他长大成人,再把手镯和项链给他。如果三年你还找不到他,就不用找了……”
秋万里闭目而逝。
麦家山抱着秋万里的尸体,把他送回了海劳山。时值九月,海劳山万山皆秋。
郝晋永 发表于 2013-1-18 16:20
第十一章 见死不救
徐凤仪心想:昨天,在姐姐坟前,麦家山见我弄丢了戒指,忽然发怒,原来还有这层原因:戒指不仅是姐姐的遗物,也是麦家山生死之交秋万里的遗物。可是,二十年前,麦家山为何不来跟我要回戒指?难道是因为他不愿见我?难道是因为我是姐姐的弟弟?我害死了姐姐,他对我还念及亲人之情?难道之前姐姐要他照顾我……
徐凤仪想到此处,脑袋里又是一阵眩晕。
林西心想:麦家法器,原来不是麦家的法器。秋万里既然不是麦家山所杀,麦家和秋家,就可以言归于好了。
哪知秋元安仇恨之意丝毫未减,反而对麦家山冷笑道:“刚才你还亲口承认杀了我父亲,现在怎么又变成了法器反噬?”
麦家山沉痛道:“万里死后,我本不想独活……”
秋元安打断麦家山的话:“你不愿独活,怎么还活到现在?”
麦女怒道:“故人之子生死不明,秋伯伯在地下也死不瞑目。此后几年,我父亲一直找你。还有,当年我父亲是麦家的唯一传人,他一死,谁来保护麦地之源?后来,在寻找途中,他遇到我母亲。哪知阴差阳错,我母亲死……死在……他的手里。我父亲伤心过度,当年本不肯独活,无奈我年纪幼小,他才回到麦地。他在痛苦中活到现在,一直在多方打听你的下落。当初,我父亲拿着戒指到处找你时,你跑到哪里去了?现在你回来了,怎么能说这种话?”
秋元安并不理她,向麦家山道:“现在你找到我了,麦家有了传人,他们也可以保护麦地,你可以死了。”
麦女急道:“秋伯伯之死,本不怨我父亲。我父亲本就自责,面对长辈,你不但不安慰他,还揭他心底伤疤,你到底是不是人?”
麦家山大声道:“麦女,你不要说了。”
秋元安依然不理会麦女,对麦家山冷笑道:“想不到,你城府这么深!我现在杀你,肯定落个骂名。但是,今天我杀你杀定了。我要彻底揭开你的真面目:麦地的种子,可以起死回生,你当初为何见死不救?”
“当初,我曾试过,但麦种救不了他。”麦家山流下泪来。
“谁来作证?”
“当时树林里有很多人,后稷和他带领的属下都能作证。”
“呵呵,谁相信你的鬼话?你的证人,让我到哪里去找?你为什么不让玉皇大帝给你作证?你跟本就是贪图我们秋家的法器。”
“我怎么会贪图万里的法器?现在你既然回来了,我这就把法器还给你。麦女,你把耳钉拿过来。”
麦女站在原地不动,心道:这件法器再给他,更无胜算。
“麦女——”麦父威严道。
麦女握紧耳钉,闪到林西身后。
“手镯既然能把当年的白蛟变成金龙,我自然也能把耳钉从她手里抢回来。这些你心知肚明,装什么好人?”马林发咬牙切齿,他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也随之扭曲。
林西道:“秋大哥,你救过我的性命,让我来说句公道话。当初,我第一次吃过麦籽之后,猛王骗走耳钉,把我们困在山洞里。当时麦地之源危在旦夕,麦女奄奄一息,麦伯伯如果使用手镯,唤出蛟龙,肯定能让那些蝗虫消失殆尽。但当时他冒着生命危险,宁愿让我去找耳钉的克星,也不肯拿出手镯,结果反而被猛王逃走。如此看来,麦伯伯决不会贪图你们秋家的法器。这原本就是一场误会。”
“林西,你不要说了。你记着,你要好好照顾麦女。等你练成劳燕十三式,桃媚娘使用旁门左道也不是你的对手。麦家以后由你当家,你要把戒指抢回来,还给元安。”麦家山像是在交待后事。
“你这么说,是想保护你的女儿女婿吗?”秋元安道:“你放心,我骗过林西,他现在虽然不是我的对手,但我不会对他们下手。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杀你。”
“万里的后人,果然是个恩怨分明的人。”麦家山道。
“我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怎么会跟你结交?”秋元安听着麦家山的话,觉的有些像是讥讽。
秋元安转而对林西说,“兄弟,我今天杀他,你们将来必然找我报仇。到时候你练成了劳燕十三式,又有七生剑,我就算有手镯在手,也不是你的对手。但我今天不会杀你,你是个好人,我对不起过你。我今后也不会杀你,除非你先出手。这麦家山我今天非杀不可。你心里一定不服,但你不知道,麦家山曾经亲口承认,为了法器,对我父亲见死不救。”
大家见秋元安言之凿凿,都是一愣。
“哪有这回事?这从何说起?”麦家山道。
秋元安不再理他,高高站在蛟龙头顶,说起往事。
最初的记忆像个梦:
他跟着一个男人来到一片麦地。那个男人身材高大,秋元安骑在他的脖子上,看不见他的脸。之后他骑着一条红鱼钻进水里,有一阵激流涌来,他来到了归仙谷。
归仙谷是个山谷,谷中有一座庙宇。庙里有个眉清目秀的和尚,法名戒持。戒持看见归仙谷的溪流里漂着一个孩子。
那孩子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叫秋元安。
秋元安拜戒持为师,也住在庙里,但他没做和尚。归仙谷很大,却只住着师徒二人。
秋元安的童年,在归仙谷里度过。秋元安每日除了练习功法,就是上山打鸟,下河捉鱼,整日在归仙谷里到处玩耍,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戒持是个世外高僧。但他每年三月都要出归仙谷去各处云游,一次就是一个月。
秋元安十岁那年四月,戒持从谷外回来,叫秋元安跪下,说:“你有没有想起父亲的名字?”
“没有。”
“我这次云游到荆楚国,遇到国王了后稷。后稷听说我的徒弟叫秋元安,说出了你父亲的名字。你的父亲,名叫秋万里。”
戒持向秋元安讲述了秋万里的死亡经过,之后说:“其实你的父亲可以不死。麦地之源的种子,可以起死回生。而麦家山并没给你父亲吃。”
“为什么?”
“你父亲有四件法器,有了它们,可以天下无敌。”
郝晋永 发表于 2013-1-18 16:21
第十二章 佛光不照
戒持的意思是,麦家山贪图秋家法器,对秋万里见死不救。
秋元安根本不信,说:“麦家的主人,造福天下苍生,怎么会惦记他生死之交的法器?”
“画龙画弧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戒持是世外高僧,师父这么说,秋元安半信半疑。
在去麦地之源的路上,戒持对秋元安嘱咐道:“你既然非去不可,为师只好和你同行。不管能不能要回法器,你说话时一定要注意分寸,别惹到杀身之祸。阿弥陀佛。”
秋元安不以为然,心想:就算麦叔叔不肯给我,也不用杀我。
后稷告诉了戒持进入麦地之源的方法,戒持带着秋元安,来到了秋元安梦中经常出现的那片麦地。麦地西边,果然是一条河流。这里的一切都似曾相识,但秋元安已经记不得父亲的面容,更想不起麦叔叔的样子。
北边是一片树林,戒持指着树林前的院落,说:“那棵大槐树下,就是麦家。”
“麦叔叔竟住的如此简朴!”
“善哉!”
麦家山高大威严,声音和蔼可亲,见到故人之子,先是吃惊,然后热泪盈眶。
哪知,秋元安还没提到法器二字,麦家山就去准备饭菜。
席间,有个四五岁女孩,是麦家山的女儿,名叫麦女。秋元安再次提到法器时,麦家山说起了当初他和秋万里定下的婚约。
秋元安第三次提起法器,麦家山说起了这些年寻找故人之子时都到了什么什么地方。
秋元安明白了:麦家山果然贪图我家的法器。
秋元安第四次提到法器,麦家山端起酒杯说:“麦酒乃是素酒,大师多喝无妨。”
过了一会儿,秋元安实在忍不住了,又把话题引到法器上,问道:“法器到底是不是我父亲留下来的?”
麦家山眼中愠色稍纵即逝,随后说让秋元安留在麦地,自己要把他抚养成人。
戒持目光示意,叫他不要再提。秋元安也感到危险,再不敢提。
戒持哪敢叫徒弟留在这里?
麦家山苦留不下,送出门来,和戒持并肩走着,对秋元安说:“你自小跟随大师长大,跟他回去也好。你跟着师父,要好好学艺,不可顽皮,将来像你父亲一样,做个光明磊落的人。”
麦家山对戒持说:“元安是我大哥独子,跟着别人,我本不放心。但大师乃世外高僧,以后有劳了。”说着拍了一下戒持的后背。
秋元安跟在后面,看见麦家山那只手的无名指上,比吃饭时多了一枚戒指,上面有鱼水花纹,正是父亲留下的法器。师父如果被第二次拍到,必死无疑。
直到此时,秋元安才知道人心有多险恶,焦急嚷道:“师父当心!”说着撞向麦家山后腰。
他人小力弱,麦家山身子一歪,右手依然拍向戒持后背。
幸亏戒持被徒弟提醒,闪在一旁。
戒持慈眉善目,性情温和,此前秋元安从未见他发过怒。此时戒持看见麦家山手上的戒指,眉毛也竖了起来,道:“麦家山,你真要杀人灭口,斩草除根吗?”
麦家山也是怒不可遏:“老和尚,你带这个孩子来,冒充我故人之子,又把我们麦家的法器,说成是他人之物,我岂能让你们离开?”
“你要杀我们,分明心虚,怕此事传扬开去。我们在来麦地之源的路上,见过的无耻的人多了,就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人!”秋元安怒道。
麦家山拔出宝剑,刺向戒持。他戴着戒指,左手掌,右手剑,一剑快似一剑。但戒持是世外高僧,百步迷踪已臻化境,麦家山根本刺不到他。
戒持的武器是降魔杵,杵影飞舞,连连击在麦家山身上。但麦家山有戒指护身,也是丝毫无碍。
秋元安年幼,只在一旁观看。见两人打了和平手,谁也奈何不了对方,秋元安心里大急,若非麦家山得了自家的法器,师父早已获胜。
暮然见麦家山宝剑入鞘,摘下戒指,秋元安心中大喜,麦家山没了护身符,这下必然落败。
哪知,戒持降魔杵挥到,眼看就要砸中麦家山头顶,麦家山忽然消失不见。
不远处忽然长出一棵枣树,秋元安这才想起,麦家山还有地遁术,师父依然伤他不得。
枣树上有颗红枣,红枣落地,变成了麦家山模样。
戒持飞身而上,发现麦家山手里已经多了一个耳钉。
这一次,麦家山并不拔剑,不知怎么,他手里就多出了一条赤练蛇。麦家山把毒蛇放进麦地,毒蛇身子一扭消失不见。没等降魔杵砸到,麦家山已经地遁远处。
戒持只听得身边麦地里簌簌声响,忽然间钻出十几条毒蛇,把自己包围。戒持无处可闪,接连砸死几条毒蛇,手腕已被一条毒蛇咬中。他手腕一疼,右手马上失去知觉,转眼又黑又肿。降魔杵落在地上。强敌在侧,戒持无暇逼毒,连忙施展百步迷踪,消失在麦地尽头。
麦家山拿出耳钉之后,两人并未交手,戒持转眼已经落荒而逃。
地上十几条毒蛇,已经变成了几十条,眼镜蛇、响尾蛇、七步倒……满地毒蛇找不到攻击对象,又钻进麦地。
麦浪起伏,簌簌声倏忽间散布在秋元安四面八方。
秋元年纪幼小,功力低微,百步迷踪根本无法逃走,更抵抗不住蛇毒,远远看见麦家山毒蛇一样的目光,六神无主。
忽觉身子一轻,秋元安已经被人抱起。抬头看时,正是师父。紧接着秋元安眼前一花,就看见前面有一条河,河上有桥。两人已经出了麦地之源。
秋元安对师父羡慕不已,原来百步迷踪练到佳境,竟如此神奇。他未及多想,河边已经长出一棵枣树。
麦家山手中耳钉已然不见,无名指上又戴上了戒指。麦家山手持宝剑,利用戒指已经追踪到此。
随后,戒持抱着秋元安四处奔逃。麦家山施展地遁术追赶,师徒逃到哪里,他就追到哪里。
秋元安被戒持抱在怀中,见师父跑得越来越慢,知道蛇毒正在扩散。
但见麦家山每次追来时变成的枣树,都与上次不同。这些枣树有大有小,有粗有细,有高有矮,形态不一,品种也不一样。秋元安感觉麦家山化成了一条条毒蛇,无处不在。
最终,戒持抱着秋元安,停在悬崖前,前面已经无路可走。
麦家山道:“怎么不跑了,你不是能从我身边绕过去吗?跑不动了,还是毒发了?哈哈,从此之后,法器就只姓麦。”
宝剑刺来,戒持只自不动。秋元安想到当初不听师父劝告,懊悔不已,眼前一黑。
睁开眼时,秋元安发现自己躺在师父的床上,戒持正在给他把脉。
“师父,您的毒?”
“已经逼出来了。”
“我们怎么回来的?”
“那处悬崖,是归仙谷的入口。”
“麦家山有戒指,马上就会追来,快逃!”
“这里佛光普照,麦家山拿着戒指也找不到,就算他能找到,也进不来。阿弥陀佛。”
“那就好办了,我们回头把麦家山的真面目慢慢传扬出去,让麦家山身败名裂,人人得而诛之!”
“麦家山掌管麦地之源,在众生心里,像菩萨一般。我们的话,怎能动摇他的地位?善哉善哉!”
“以后怎么办?”
“练功。”
从此,秋元安练功时总是心不在焉,因为他知道:就算他超过了师父,也打不过自家的法器。
郝晋永 发表于 2013-1-18 16:21
第十三章 世外高僧
徐凤仪想道:怪不得麦家山二十年来不来找我讨要戒指,原来没有戒指,他就有理由不找秋元安,可以永远占有手镯和项链。
麦女心中也充满疑惑:秋伯伯之死,难道真是父亲见死不救?难道因为父亲本领低微,无力保护麦地,才要强占秋家的法器?
麦家山更是一脸迷惑,说:“这从何说起,怎么会有这种事?”麦女见父亲一脸无辜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说谎。
“你装得跟真的一样?你亲口说过的话,怎么不认?”秋元安冷笑道。
“当初我父亲之所以在西江头遇到我母亲,因为他一直在寻找你。他找你不止三年,分明是要把法器还给你,怎么会因为贪图你家的法器而见死不救?”麦女终于找到一个为父亲开脱的理由。
“他寻找我,当然是要杀我!”秋元安道。
麦女瞟了一眼林西,希望他能还父亲一个清白。
林西咳嗽一声,说道:“秋大哥,你与麦伯伯现在各执一词,很难判断谁是谁非。人命关天,你不要草率行事。在你们所说的往事当中,都提到了一个人,就是荆楚国国王后稷。所有这一切,我们请他前来一问就清楚了。”
“爸爸,您知不知道荆楚国在哪儿?”麦女心想:这样也好,如果真是父亲不对,也没办法。
“林西,你说得不错。”麦家山道:“麦女,你附耳过来。”
麦女走到近前,两人耳语了一阵,之后麦家山说:“你见到荆楚国国王,出示耳钉,请他来此。”
“麦家山,你不是说不想独活了吗?还拖延什么时间?要耍什么鬼计?”秋元安道。
“我死事小,但如果我给麦家留下污点,麦家人以后守护麦地,也会受到影响。麦地之源稍有好歹,就会连累到天下苍生。”麦家山的话无可辩驳。
“哪有那么重要?!”秋元安冷嘲热讽道:“后稷如果来不了怎么办?麦女这一去,若一辈子也不回来,我们是不是要等一辈子?”
“秋大哥,后稷心系天下黎民,跟麦地有关的事,他一定会来。”林西说。
“麦女,你使用地遁术,速去速回。来回路程应该不会超过半个时辰。只是,荆楚国国王放下手头的事务,却要耽搁些时间。”麦家山道。
“好,麦家山,等后稷来了,看你还有什么话说?我也相信他能秉公定夺。到时候就让他来订你的罪,我来行刑。”秋元安道。其实,他也想找国王后稷前来作证,只是自己找不到荆楚国而已。麦女要去,正中他的下怀。
忽听树林里有人高诵佛号:“阿弥陀佛。”一前一后走出两个和尚,沿着田间阡陌走了过来。
前面那个和尚六十来岁,中等身材,鹤发童颜,脸上清癯,慈眉善目。后面的和尚身材和他相仿,面如重枣,袈裟左袖虚飘,竟没有左臂。
秋元安已经转身跪在蛟龙头顶。
“我佛慈悲,秋家的法器终于找到了。”前面的和尚来到蛟龙身下,转向麦家山,双手合十道:“麦施主,别来无恙。”
“你就是元安的师父戒持高僧?我们见过吗?”麦家山茫然道。
“在无数轮回中,我们自然是认识的。”
众人见戒持高僧跟麦家山打招呼,显然早就认识他。而麦家山一脸困惑,也不像是装的。
戒持双手合十而立,袈裟长袖垂落,露出手腕。大家之前听秋元安说师父被麦家山变出的毒杀咬伤,纷纷向戒持右手看去,果然上面有个三角形的伤疤。
“秋元安,这算什么?你说麦家山放毒蛇咬他,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伤疤而已,哪里能看出是蛇咬的?”徐凤仪指着戒持手腕道。虽然他也怀疑麦家山贪夺法器,但他本就护短,何况他又愧对麦家,现在见秋元安来了帮手,自然要帮麦家人说话。
“我师父当年被蛇咬伤,被人追赶,未能及时排除毒素,导致伤口溃烂,所以只落了这么一个疤。”
“就算是蛇咬的,难道就不是当初在别处被别的蛇咬的?这能证明什么?”
秋元安冷笑不语。
“证据是死的,人是活的。关键还是要请荆楚国国王。”徐凤仪道。
麦女便要离开。
戒持忽然又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女施主留步。”
“怎么了?”麦女停下。
“你去与不去,结果都是一样。”
“师父,难道……”秋元安长期跟随师父,自然能领悟师傅的话。
“难道后稷死了?”从秋元安脸上,徐凤仪已经猜出。
戒持慈悲道:“三年前他寿终正寝,已经轮回去了。”
秋元安心想,后稷之死,难道是被麦家山杀的?但他随即想到,二十年前后稷后就已经八十来岁,寿终正寝也是正常。
“麦女,你去吧,把当年跟随荆楚国国王来麦地的那些下属都找来作证。”徐凤仪道。
“去与不去,结果都是一样。”戒持再次重复了刚才那句话。
“难道他们也死了?他们当初跟着后稷来麦地之源,自然不是老弱残兵。现在他们不可能都寿终正寝,难道是被人杀的?”徐凤仪道。
“当年我在荆楚国云游,不仅听到后稷逝世的噩耗,还听说当年跟他去麦地之源的属下都离奇身亡。罪过罪过!”
“谁杀的?”徐凤仪惊道。
“这还用问,当然是麦家山杀的,因为他要杀人灭口。”秋元安说。
“我还说这是老和尚杀的呢?他当时就在荆楚国,不是他是谁?”麦女实在忍不住了。
“善哉。”
徐凤仪心里一动,说:“秋元安,你的手镯不是能召唤远古神兽吗?你把后稷和他的属下召唤出来不就行了吗?”
秋元安说:“徐老板,你有所不知:手镯只能召唤兽类,不能召唤人的亡灵。”
徐凤仪心里不信,看向麦家山,麦家山点点头。
秋元安冷笑道:“麦家山,虽然现在死无对证,我也要杀了你!”
“秋大哥,等一等,既然这些人都死了……”林西本来想说:事实真相,后稷和他的属下在荆楚国必然还对别人讲过。不想被人打断。
戒持说:“生就是死,死就是生。”
“难道还有人活着?”徐凤仪说。
“施主慈悲心肠,你既说有人活着,我佛也会被此言感动。老纳离开荆楚国后,云游途中曾遇到一人,被人重伤……”
“你是说后稷的一个属下当年逃了出去?当年的见证者还有一个?”徐凤仪道。
“善哉。”
“那人在哪儿?”
“远在天边……”
“难道就是这个和尚?”徐凤仪指着戒持身后。
“不错。”戒持道。原来后稷那个属下被人砍去了一条手臂,逃出荆楚国,跟着戒持出了家。
“关将军,原来是你。”后面那个和尚从树林里走出来时,麦家山看着就觉得眼熟,此时仔细端详,终于认了出来。
那和尚平静道:“麦地一行,其余人等都已身死。我已无家可归,只好出家。我再也不是昔日的关将军,贫僧法号戒远。麦施主别来无恙。”
“原来你做了戒持高僧的师弟。”麦家山说,“当初到底是谁要杀你?”
“麦先生,当初你手持宝剑,砍下我的胳膊,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吗?”
“你说是我?”
郝晋永 发表于 2013-1-18 16:22
第十四章 真相大白
麦地之源,艳阳高照。春风拂过麦丛,一只蚂蚱跳出来,跳上徐凤仪脚面。
徐凤仪并没感觉到这只蚂蚱,他在往后退。真相大白,秋元安随时会发动进攻。
他已经没有戒指,何况,就算有,也敌不过手镯。在这里,他已经是个普通人,他只能退,一直退到林西身后。
七生剑在地上没有影子。剑锋像一泓清水,像一条小溪。但此时,剑上的光华,像溪水,正渐渐干涸。
林西的另一只手里,攥着麦女的手。他感到麦女的手变的冰凉。
此时麦女正在用耳钉传声给林西:“一失足成千古恨。父亲强占秋家的法器,是为了更好的保护麦地之源。等会儿你这个书呆子,会不会帮我,会不会帮父亲?”
林西看着麦女秋水般的眼睛,握紧了麦女的手,没说话。他手里的七生剑清水般的剑锋忽而变得丰盈,他深邃的眼睛似乎在说:“我从西江头找到风驰国,从风驰国找到东象国,又找到麦地之源,都是为了你。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麦女心头感到一阵温暖。但秋元安的话犹如寒流,麦女的心头马上结了一层冰。
“你还有何话说?”秋元安冷笑着对麦家山说。秋元安有些意外,因为他看到,麦家山的表情,已经不再迷茫,不再困惑。
此时的麦家山已经不是刚才的麦家山。麦家山是麦家之主,是麦家的支柱。名义上他是麦地之源的保护者,事实上他是麦地的主宰。他的脸坚定而镇静,他的声音恢复了麦家之主的威严:“我没见死不救,也没追杀过你和戒持,更没在荆楚国杀人灭口。”
秋元安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林西、麦女和徐凤仪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戒持在一边道。不知他这句话是对麦家山说的,还是对秋元安说的。
麦家山道:“戒持大师,你每年三月云游各处,我怎么从未听说过你的名号?”
“麦施主的手段,我却早就领教过。”
“戒持大师,你今天本不该来这里。你如果不来麦地,我可能已经死在元安手里。但今天你来了,元安就不会杀我。”
秋元安怒道:“我为什么不杀你?”
麦家山说:“你要杀我,也要等我把手镯的事说完再杀。我本来是麦地之主,可是自从戒持大师在你的生活里出现,我就渐渐变成了欺世盗名、沽名钓誉之辈,成了出卖朋友、杀人灭口的凶手。”
秋元安说:“难道你不是吗?”
麦家山说:“是与不是,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
“谁说了算?”
“手镯。”
“手镯会说话?”秋元安说。
“手镯还有另一个神奇的功能,能唤醒人的记忆。你师父没对你讲过这个功能吧,他根本就不知道,因为他知道的只是你父亲临终时的遗言。手镯的这个功能,你父亲很早以前就对我说过。”
“我怎么才能让手镯说话?”
戒持道:“徒儿,到了现在,你难道还相信他的话吗?”
“师父,我虽然不相信,但这件事和秋家的手镯相关。”秋元安说:“师父,我记得您曾经说过,真相只有一个。”
麦家山说:“不错,元安,真相只有一个。你把念力注入手镯,像呼唤蛟龙一样呼唤自己的记忆,回忆那个关于麦地之源的梦,看看你到底是怎么离开麦地的,戒指当初为什么找不到你?”
秋元安抬起手腕,注视着手镯。过了一会儿,他沉吟道:“原来这是真的,手镯还有这般好处!”
“把你手举起来,让我们也看看。”麦家山的声音坚定无比,麦家山的话令人不容置疑。秋元安的右手举到空中。
奇异的一幕出现在麦家院落上空:
碧空像水面一般,倒映出另一片麦地,另一条白河。岸上,三个人正在喝酒。中间一个八十多岁,身披黄袍,面皮生有土象,正是荆楚国国王后稷。酒桌左首那人是麦家山。右首那人,高大健壮,浓眉大眼,面容和秋元安依稀有些相似。大家已经明白,这是秋万里。画面里秋万里和麦家山两人都三十来岁。这正是二十多年前三人相会时的情景。手镯果然能唤醒人的记忆。
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正在河心骑着一条大鲤鱼。大家刚才听麦家山说过,秋元安生来健壮,其实他当时只有四岁。
鲤鱼钻进水里,把秋元安也带进水里。这是秋元安的记忆,画面跟着秋元安钻进水里。水中一片模糊,混浊不清,到处都在摇晃、流动,什么也看不清。一股更混浊的水涌来,画面变黑。
跟着画面变绿。秋元安已经倒在麦地里。原来水把他冲进了麦地。秋元安双目紧闭,已经昏迷不醒。
麦丛里还躺着一个人。这人是个光头,四十来岁,眉目有些清秀。秋元安说过,他的师父曾是个眉清目秀的和尚。大家已经知道这个光头是谁。
戒持一直睁着眼睛,见秋元安落在身边,一翻身,就抱住了孩子。他站起来,两腿一晃,已经消失不见……
秋元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师父,是您把我带走的?”
戒持道:“善哉。我佛知道麦家山要害你父亲,让我前来救你,保住秋家血脉。”
麦家山说:“戒持,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说我没给万里大哥吃麦地的种子,以为我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吗?”
秋元安对麦家山的语气已经缓和:“手镯还能唤醒别人的记忆?”
麦家山说:“这需要有人配合。你把拳头对着我。”
空中画面出现在树林里,秋万里倒在山脚下,伤痕累累,浑身是血,已经闭上眼睛。
后稷老泪纵横:“节哀顺变!”
麦家山从怀里掏出一粒麦籽。
后稷睁大眼睛:“难道,这就是传说中麦地的种子?听说它几十年才结出一穗。据说,麦地之源如果被毁,只要有这么一粒,就能让麦地瞬间恢复生机!”
“不错。不仅如此,它还能起死回生。只要不是阳寿已尽,它就能扭转乾坤,一粒就能见效。”
种子入口即化,秋万里毫无动静。
麦家山从怀里掏出一粒粒种子。
后稷道:“秋大侠被法器反噬,我看是救不活了。你还是节哀顺变吧。如此珍贵的种子……”
“我大哥不会就这么死去。”麦家山说着,把一把把麦籽和着泪水送进秋万里口中……
秋元安热泪盈眶。
郝晋永 发表于 2013-1-18 16:23
第十五章 事实真相
秋元安对戒持大师说:“师父,您养了我这么多年,教了我这么多年,原来也骗了我这么多年!”
林西从没见过他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如此浓郁。
戒持鼻观口,口观心,依然心如止水,处乱不惊:“阿弥陀佛,当初后稷确实对我讲:麦家山从未拿出过麦地的种子给你父亲吃。是为师不察,但麦家山追杀我们,怎做的假?现在想来,是麦家山在你父亲死后,才动了贪念。”
秋元安再次用疑惑的眼神看向麦家山。
麦家山说:“元安,人会说谎,手镯却不会说谎。把你的那段记忆,也让我们看看。”
画面再变,和秋元安讲述的一样:师徒走在路上,这是通往麦家院落的田间阡陌。秋元安已经十岁,但看上去像个十三四岁的大孩子。
之后师徒二人和麦家山一起吃饭。秋元安每每提到法器,麦家山就顾左右而言他。
席间,有个四五岁女孩,是麦家山的女儿,名叫麦女。这个女孩,身穿绿衣,面有麦色。
麦女对林西说:“我说这个女孩不是我,你信不信?”
麦女的手再次被林西握紧,麦女再次感到一股热流从手背传进心间。
林西说:“你就算说我是你的奴隶,我也会爬着走。”
“你又不是乌龟!”
画面里,吃饭占用了不少时间。麦家山提到要把秋元安留下时,已经过了正午。但有一个细节吸引了大家的眼睛:麦家山在桌下悄悄戴上戒指。
麦家山苦留不下,送出门来,和戒持并肩而行,对秋元安说:“你自小跟随大师长大,跟他回去也好。你跟着师父,要好好学艺,不可顽皮,将来像你父亲一样,做个光明磊落的人。”
麦家山对戒持说:“元安是我大哥独子,跟着别人,我本不放心。但大师乃世外高僧,以后有劳了。”说着拍了一下戒持的后背。
秋元安跟在后面,看见麦家山那只手的无名指上,比吃饭时多了一枚戒指,上面有鱼水花纹,正是父亲留下的法器。师父如果被第二次拍到,必死无疑。
秋元安焦急嚷道:“师父当心!”说着撞向麦家山后腰。他人小力弱,麦家山身子一歪,右手依然拍向戒持后背。幸亏戒持被徒弟提醒,闪在一旁。
麦家山怒不可遏:“老和尚,你带这个孩子来,冒充我故人之子,又把我们麦家的法器,说成是他人之物,我岂能让你们离开?”
戒持和麦家山交手,不久戒持被毒蛇咬到手背,抱着秋元安逃走。麦家山开始追杀……一切和秋元安之前讲的一模一样。
秋元安深深懊悔不该怀疑师父,把怨恨都发泄在了麦家山身上:“麦家山,还用往下看吗?”言下之意就要杀他。
麦家山并不理他,对麦女说:“麦女,你现在都明白了吧?”
麦女流下眼泪:“爸爸,我错怪您了。我根本不该把您想成坏人!”
“孩子,这不怪你。”
“你们父女俩在演戏吗?”秋元安说。他眼前一花,麦家山忽而不见。
秋元安大急,看向戒持:“他跑了,怎么办?”
秋元安说到“他”时,麦家山已经出现,就出现在刚才消失的地方。麦家山身影随即消失。
麦家山倏忽出现,忽又消失。如此往复,等秋元安把“他跑了,怎么办?”那句话说完,麦家山刚才站立的那条几十米长的田间小路,已经变成了树林。
这是一片枣林,几百棵低矮山枣密密匝匝紧挨在一起,密不透风。
麦家的地遁述,与织布机无异,众人无不目瞪口呆。
麦家山道:“当初,我如果真的追杀你们,你师父逃的掉吗?”
秋元安道:“那个麦家山,怎么这么慢!追杀的人,难道不是你?”他知道师父的百步迷踪,根本无法和麦家山的地遁术相提并论。
“你说呢?你还杀不杀我?”
“不是您,那是谁?”秋元安称呼麦家山时,把“你”换成了“您”。
麦家山指着戒持说:“这就要问他了。”
戒持依然一幅世外高僧模样,对麦家山说:“当时你那般追杀我们,谁知道你有什么居心?说不定那时你见我被毒蛇咬伤,胜算在握,故意捉弄我们,把追杀当成了享受。”
麦家山道:“如你所说,就算是我在享受追杀的乐趣,但我为什么会把你们放回归仙谷?”
“麦施主,你弄巧成绌,也说不定。”
就在此时,画面已经停住:戒持抱着秋元安,停在悬崖前,已经无路可走。
麦家山道:“怎么不跑了,你不是能从我身边绕过去吗?跑不动了,还是毒发了?哈哈,从此之后,法器就只姓麦。”麦家山挥剑就刺。
宝剑刺来,戒持只自不动。秋元安想到当初不听师父劝告,懊悔不已,眼前一黑。
一切就要结束,在秋元安的讲述里,悬崖是归仙谷的入口,之后戒持就会带着徒弟回到归仙谷。
可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画面里的戒持并没动,麦家山也没动。那个麦家山竟然向戒持高僧眨了下眼睛,剑已入鞘。
两人心照不宣,分明就是一伙。
画面外的春天也到了午后。
麦家山道:“把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把一个地方变成另一个地方,是很普通的法术。元安,你明白了吗?”
秋元安咬牙切齿道:“师父,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师父。你明明知道,我用手镯继续回忆下去,你肯定会露出马脚。可你为什么还装到现在……你厚颜无耻等在这里,在等着自取其辱吗?”
戒持双手合十:“善哉。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不好,他在拖延时间!”林西说。
麦家山道:“戒持,元安已经知道谁是谁非,你的奸计已经败露。我们现在拥有秋家的三件法器,你再拖延下去也没用。只是,这个奸计,你设计了二十多年,为什么?我们有仇吗,你为什么要杀我?”
“我不是来杀你的。”
“那你来干什么?”
——
不好意思,昨天回家时,防寒服内兜漏了,找了半天优盘。
郝晋永 发表于 2013-1-18 16:23
第十六章 杀父真凶
此时秋元安高高站在蛟龙头顶。戒持和麦家山一左一右站在两边。
北边还有这三个人,分别是林西,麦女和徐凤仪。林西和麦女并肩而立,徐凤仪站在后面。
麦家山这一看不要紧,几乎魂飞天外:戒持是来杀林西的。
徐凤仪身后已经多了一个人。这人身高两米,顶盔贯甲,长了一双金鱼眼。他正是在上苍国边境,曾经对林西袭击过两次的黄云飞。那两次,他都是乘林西不备,这一次也一样。
他手里正攥着一把长剑,刺向林西后背。他刺杀林西,选择了最佳时机。林西一直关注着蛟龙这边,对身后的事一概不知。麦女也看着这边,也毫不知情。
麦家山大喊道:“闪开。”已来不及。
林西身后还有一个人。徐凤仪没看见黄云飞,却看见了这致命的一剑。他奋力挡了上去。
林西和麦女听见麦家山的喊声时,黄云飞的剑已经从徐凤仪左肋刺入。
麦女本来就握着林西的手,瞬间变成一棵麦子,带着林西地遁来到父亲身边。
黄云飞的剑已经从徐凤仪右肋刺出。
黄云飞抽出剑,见麦女和林西到了麦家山身边,不敢追来。
徐凤仪倒在地上。
麦女这才明白过来,若非徐凤仪为林西挡住这一剑,林西已死。麦女再次消失,重又出现在父亲身边。
黄云飞身边已经有了两根麦子,麦女地遁把徐凤仪抱了回来。徐仪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
麦女听林西说过,来麦地途中,徐凤仪曾为林西挡过无数次袭击。这一次,不知他是否忘了,自己没戴着白金龙戒?昔日,他错手杀死了麦女的母亲,今日却保住了麦女的爱人。他曾经愧对麦家,现在,他把一切都还给了麦家。
麦女想到这一切,泪流下来:“舅舅……”麦女生平第一次叫了徐凤仪一声舅舅,之后,就带着舅舅消失不见。
地上又留下一根麦子。麦家山的身边也留下了两根麦子。林西和麦家山知道,麦女已经把徐凤仪送到了远方。
黄云飞是猛王的手下。他既然出现,猛王自然也在附近。果然,猛往已经从南边树林里走出。
猛王不慌不忙走向这边。他身后跟着几十个“黄云飞”,个个身高两米、顶盔贯甲、翻着金鱼眼。
林西回头看看北边的“黄云飞”,已经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黄云飞。
麦家山悲愤道:“戒持大师,原来你要杀的是林西。你拖延时间,原来是要等猛王出现。原来你们早就是一伙的。可是,你从二十年前就在布这个局,那时林西还没出生,你为什么要杀他?”
“不是我要杀他,是他要杀他。”戒持指着猛王,皱起白眉:“猛王,我已经控制了局势,你也来抢功吗?”
猛王笑道:“到嘴的肥肉,谁不眼馋?”
大家吃了一惊:戒持如何控制了局势?
秋元安好像没听见刚才的话,愤怒道:“谁敢杀林西,这就是他的下场。”
秋元安说过这句话,盯着北边的“黄云飞”,人却没动。人不动,心动,他的心在控制手镯。手镯也没动,手镯在控制蛟龙。
蛟龙也没动。只是,它的鼻子出气时声音大了点儿。它鼻子出气时发出的声音本来就像风声。此时它略微用力,出气声犹如烈风。
蛟龙的鼻子在几十米高空对着北边麦地里的“黄云飞”。“黄云飞”也没动,他只闻风声,没见草动。
但他感到了一股生平未遇过的杀气。他不由自主地举起剑,迎在身前,想挡住这无形的杀气。他的剑折为两段。
“黄云飞”并不是不想动,他根本来不及动。他已经被一股强烈的气流贯胸而过。
黄云飞倒地而死,他一死就消失不见。其实他并没消失,他只是变小了。他变的非常小,成为地上一只土黄色蚂蚱的尸体。
戒持呆了一呆,随即道:“手镯果然是最厉害的法器。但林西是个不祥之人,佛的旨意不可违抗。”
秋元安冷笑道:“哼哼,有我的手镯,谁也杀不了他。”
戒持道:“谁说这是你的手镯?”
秋元安道:“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
“当然是我的。”
“这法器怎么会是你的?”
猛王已经走近,哈哈大笑:“他抢过来,不就是他的了吗?”
秋元安对戒持道:“原来是这么回事。现在手镯就戴在我手腕上,看你怎么来抢!”
林西和麦家山的想法与秋元安一样,谁也不信猛王的话。
但谁也不能不信。
秋元安忽然矮了下去。他跪在蛟龙头顶,说话已经吃力:“原来你……给我吃……了九华虫雪丸……”他已说不出话。
麦家山愤怒道:“戒持,你二十年前设计,原来是要抢秋家的法器!”
戒持道:“我本不想抢秋家的法器,只是这个法器太过霸道,我不能把它留在你们手里。贫僧不得不抢,罪过罪过。”
麦家山焦急道:“林西,手镯绝不能落在他的手上!”
林西飞起来,正要飞过蛟龙头顶,蛟龙脑袋忽然一歪,秋元安夹着风声从几十米高空摔了下去。此时林西正往上飞,眼看着秋元安从身边落下。
秋元安如果摔在地上,肯定摔得不成人形。
他身下的麦地忽然长高。无数根柔软的麦子似乎形成了一片树林,接住秋元安。麦子迅速缩回,变成正常高矮。
麦子变高,自然是麦地之主麦家山的法术。但麦家山虽然能让麦子长高,接住秋元安,却不能把秋元安送到自己身边。
那片麦子本来长在戒持脚边,秋元安正落在戒持脚边。戒持一伸手摘下手镯,从此对这个被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爱徒,再也不看一眼。
戒持有了手镯,果真控制了局势。
但戒持高僧拿着手镯,并不急于戴上。他好不容易得到手镯,自然要多看几眼。
戒持不戴上手镯,蛟龙就不受戒持控制。
哪知,蛟龙忽然温顺的低下头来,下颚贴在地上,双眼看着戒持,似乎要让他站到自己头上。
蛟龙的脑袋实在太大。毕竟,昨夜它的头还是一座山。戒持不得不施展百步密宗,登着一块块窗玻璃似的巨鳞,沿着之间的缝隙,这才登上龙头。
麦家山大怒:“戒持,二十年前的巨蛟,原来是你弄来的!”
“不错,它本来就是归仙谷荷濯溪里的灵兽。”
秋元安从麦地里抬起头,说:“原来,你才是……杀我父亲的凶手……”说完这句话,他已用尽最后的力气。
秋元安闭上眼,脑袋垂下。
郝晋永 发表于 2013-1-18 16:24
第十七章 大军压境
麦女送走徐凤仪回来了,站在林西身边。麦家山送走秋元安也回来了。
麦地一毁,麦家人也会消失。麦家人必须回来。
猛王说:“你们如果再跑,我的子孙可就要大饱口福了。”
戒持和猛王并没有马上动手的意思。
麦家人也没动手。一方面因为手镯落在敌人手里,己方毫无胜算。麦家人也想等待转机,虽然转机微乎其微。
另一方面,麦家人在等事实真相:自从林西第一次吃下麦籽飞上半空,随着猛王在麦丛里“啊”的发出一声惊呼,之后,就开始有很多人想要林西的命:其中就包括猛王。猛王在麦地、在东象国皇宫,还有猛王的手下“黄云飞”在上苍国边境,都要置林西于死地;还包括紫电宫,不管是紫电宫门人、灯仆,还是紫电神,都同样如此。他们都是一听到林西的名字,或者一见到林西飞起来,就要杀死林西;还有钻进戴淑云身体里的那个怪人,他甚至追到了风驰国边境空村,用尽心思,要杀林西。这一切似乎和戒持的阴谋相关,麦家人想知道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只一尺来长的青蚂蚱从树林里跳出来。又有一只一尺来长的大螳螂从树林里跳出来。它们是猛王的手下——景龙和云皇,它们站在猛王脚下。
林西已沉不住气,向戒持问道:“你们还在等什么?”
戒持道:“我佛就要到来。”
林西说:“佛?”
猛王插口道:“得了吧,哪来的佛?我们在等主人。”
林西道:“你们的主人是谁?”
“幽魂教主。”
戒持和猛王的主人居然是那个法力低微、只会幽魂三式的幽魂教主,竟然是那个木头脑袋!真是难以置信!
林西道:“幽魂教主怎么成了你们的主人?”
猛王说:“他可以让我们长生不老,为什么不能做我们的主人?”
戒持道:“万物皆空,我佛亦空,只有长生不空。”
林西说:“猛王,你为了长生不老,居然放弃如此尊贵的地位,对幽魂教主卑躬屈膝,我真不敢相信。而你,戒持大师,因为贪生怕死,你竟然出卖了自己的灵魂。实话告诉你们,幽魂教主之所以可以活到现在,是因为他日日对着万年桂树修炼。而那棵万年桂树,早已经死了,你们不用再做长生不老的梦了。”
猛王和戒持根本不以为然,他们说的长生之方,显然不是万年桂树。
“幽魂教主为什么要杀我?”林西忽然想到:当日自己被抓进幽魂殿,幽魂教主为什么不马上杀了自己,反而被自己伺机逃走?
——
幽魂教主身披黑袍,腰系红丝绦,从东方走来。
他身后跟着几千个人,也身披黑袍。那些人腰上都悬挂着铃兰军刀。这些人是紫电宫门人。他们不但没死,而且还尽归幽魂教主麾下。
麦女指着东方道:“幽魂教主来了。”
猛王说:“大胆!”
景龙说:“教主就要来了,他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吗?”
戒持道:“罪过!”
麦女不禁好笑:“你们竟然对幽魂教主的名字如此重视。可是,你们的主子明明来了,你们怎么毫无恭敬之意?至少你们应该跪下。”
——
几千名紫电宫门人站成方阵。他们如果把弯刀抛到空中,就会布成刀网,麦家更无胜算。
幽魂教主站在阵前。
林西道:“幽魂教主,别来无恙?你的伤好了吗?”
幽魂教主说话声音如冰块相碰:“我其实是幽魂殿的幽魂殿主,之前只是暂代教主之位。林西,你从此不可再以教主相称。”
幽魂教主居然另有其人。
林西吃惊道:“谁才是真正的幽魂教主?”
幽魂殿主不再说话。这个木头脑袋,教主没让他说,他就不敢说。
林西转而向戒持和猛王问道:“到底谁是幽魂教主?”
猛王见到戒持后,说话居然也颇具禅机:“教主就是教主。”
林西道:“难道你们也没见过?”
戒持道:“教主今日首次接见我们。善哉。”
林西道:“原来你留着我不杀,是要献在教主面前请功。”
——
“教主来了。”戒持站得最高,首先在蛟龙头顶面向西方跪下。西方本是极乐世界,他的佛正从极乐世界赶来。
幽魂殿主传令道:“布阵!”
几千个紫电宫门人抽出弯刀,抛上空中。几千个紫电宫门人瞪起三角眼,各自控制着弯刀。几千把弯刀,飞在空中,形成巨网。
猛王忙吩咐景龙:“点灯!”景龙跳进树林。
麦女已经明白,树林里肯定摆好了二十盏和东象国皇宫里一样的宫灯。这二十盏宫灯,可以摆成伏魔阵。伏魔阵里会随着灯光飞出无数石蜡飞蝗。
果然,无数石蜡飞蝗虫潮水般从南方树林里涌出来。蝗虫海水般涌进麦地,一浪高过一浪。
上次在东象国皇宫,猛王的伏魔阵没有摆成。今日一见,麦女不禁有些后怕,当初如果不是林西破坏掉一盏灯,就算有再多伯劳鸟,自己和林西也无处可逃。
猛王已经带领云皇和几十个“黄云飞”跪拜下去。
麦家山道:“幽魂教主好大的架子,幽魂教竟然在等他阅兵。”
春天的黄昏像个酒壶,夕阳歪在一边,正是壶嘴。夕阳下,一高一矮走来两人,前面自然是幽魂教主,后面跟着个孩子。
幽魂教主越走越近,林西渐渐发现,幽魂教主的面貌,竟然跟幽魂殿里壁画上的头颅一模一样,右边鼻翼上挂了个手腕粗的金环。
林西见幽魂教主身披黑衣,昂首阔步,雍容华贵,神情颇似荆楚国国王后稷,与风驰国国王李文鼎也有几分神似,走起路来俨然像个国王。
跟在他身后的,并不是个孩子,而是一个侏儒。那人身高一米,头黑似碳,满脸皱纹。
幽魂教早已经在麦丛中放了一把龙椅。
麦地像幽魂教铺下的一张巨大地毯,迎接着幽魂教主到来。
让麦家人欣慰的是,幽魂教主并未穿越麦地,他走的是田间小路。
国王见了属下摆好的龙椅,盛情难却,不得不踏过麦子。他来到龙椅之前,毫不犹豫坐了上去。
他已经是这里的王。
郝晋永 发表于 2013-1-18 16:24
第十八章 视死如归
幽魂教主宽厚笑道:“猛王的军队,果然威猛无比。你以后继续做猛王吧,做一千年的猛王,做一万年的猛王。”
“谢教主。”
幽魂教主指着远方潮水般涌动的石蜡飞蝗,道:“只是,你的这些子孙,涌入麦地,我心有不忍,你把它们收去吧。”幽魂教主竟似爱民如子。
“是。”猛王忙吩咐手下去办。
幽魂教主对蛟龙头顶的戒持道:“戒持大师,你夺法器有功,我封你为五德国师。”
林西忽然想起青云山下,幽魂殿主抓拿自己时的情景:当时,幽魂殿主知道秋元安会百步迷踪后,问道:“你和五德老仙是什么关系?”当时秋元安茫然不解。现在想来,原来戒持大师就是五德老仙。
那侏儒站在幽魂教主身边,见麦家人并不下跪,怒道:“大胆,麦家山,你先辈见了教主也要下拜,你为何不跪?”
那人一说话,声音像泄气皮球,林西马上认出他。林西道:“你就是在风驰国边境空村里钻进戴淑云身体里的那个人!”
那人道:“不错。”
“你为什么要杀我?”
“谁要对教主不利,我就杀谁。”
“你这个侏儒,也想长生不老吗?我怎么要对幽魂教主不利了?”
麦家山说:“林西,直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龙椅上这个人就是一千年前的风明国皇帝顾天启。”
林西惊道:“什么?顾天启不是死了一千多年了吗?”
顾天启道:“不错,我去年夏天刚刚复活。”
“当年的风明国皇帝,怎么会是现在的幽魂教主?”
“千百年来,我一直就是幽魂教主。在位之时,我虽得到了长生不老之术,但这药方挡不住血光之灾。当时我已经隐约感觉到有人要对我不利,所以我一手创办了幽魂教,目的就是:我如果遭遇不测,可以复活。果然不出我所料,麦盛年前来刺杀。幸好我有先见之明,这一千五百年来,幽魂殿主忠心耿耿,每日对着七生虫祈祷,我才能重见天日。”
“原来幽魂殿主,脑袋如同木头一样,并不是对万年桂树修炼的结果,根本就是天生的。你找的果然是个忠心的手下。”
“不错,除了麦盛年,我顾天启根本就没看错过一个人。”
“原来幽魂教,存在了近两千多年,而教主,一直就是一个死人。当我被抓进幽魂殿,逃出来时,看见的那个石棺里面,难道就是你?而幽魂殿举行那个仪式,难道是正在迎接你的复活?”
“不错,九幽地火让我重生,那一天正是我复活的日子。幽魂殿主知道我要复活,所以抓到你后,并没有马上杀你,他要把你交给我亲自处理。”
“怪不得他们要杀我,原来他们早已算好,每隔五百年麦家就会出一个会飞的麦家人。而那个会飞的麦家人正是我。”
“这不是他们计算的,是我生前留下的口谕。我早已交代幽魂殿主为我办好后事,他果然没让我失望。”
“原来你要杀我,是为了避免重蹈覆辙。你怕我在你复活之后,像当年麦盛年一样再杀了你。”
“不错。”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紫电宫为什么要修建一个和西江头一模一样的村子?”
“紫电神早已得知你要去那个世界,自然是想用紫电神灯点亮那个村子,然后请君入瓮。”
林西已不需要再问,一切真相大白:
猛王引发诸国战乱,目的是要给顾天启复国制造可乘之机。
五德老仙的阴谋是利用秋元安,抢夺秋家的法器,控制麦地之源,再抓林西。
而别人,都不相信五德老仙可以成功。他们杀林西,目的是建功,紫电神更是想提前修建一个“西江头”,把林西骗进去……
顾天启对麦家山说:“当年你的祖先曾经是我的部下,为我建立风明国立下汉马功劳。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你归顺我,继续做你的麦地之王,为我夺回江山社稷出力。二是你负隅顽抗,我杀了你们三个麦家人,把麦地交给别人管辖。你选一个吧。”
麦家山道:“是不是我选哪个,你都要杀林西?”
顾天启道:“不错,会飞的麦家人生来就有叛骨。我留下你和麦女,已经很宽容了。你可以给麦女再找一个更好的夫婿,一起管理麦地。”
“有没有第三个选择?”
“有,但这个选择是留给我的:在杀林西的过程中,如果遇到阻力,我们会不惜毁灭麦地之源。虽然那样做天下麦地也会消失,复国大业会缺少粮草,但我宁愿另想办法,也不能让历史上麦盛年杀我的那一幕重演。”
“我们是不是别无选择?”
“不错。”
“顾天启,当年你四处征讨之时,确实是一代天骄,万众归心。我麦家祖先为了天下黎民,才辅佐你。哪知道你得到江山之后,把自己弄得不人不妖,比之前那些暴君更加残暴。你现在要夺回江山,是为了继续残暴的统治,继续每年向各个属国征讨一万名美女和男子,继续长生不老。别说你要杀林西,就算不杀,麦家山也不会听命于你。麦家山不才,也不能忘记祖先遗训。就算麦地之源被毁,麦家人断子绝孙,我们也不会助纣为虐。”
“麦家山,你要想清楚。麦盛年当年犯下大罪,林西如今又毁我紫电神灯和万年桂树,本来所有麦家人都罪不容诛,我已经仁至义尽。”
“不用了!”
顾天启哈哈大笑,道:“既然你选择死亡,我就成全你。”
刀网已经布满天空,石蜡飞蝗再次席卷大地,蛟龙摆动着巨大的尾巴。
在顾天启、猛王、幽魂殿主和五德老仙面前,麦家人的反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哪知,麦家山旁若无人道:“女儿,你同意我的决定吗?”
“我是您的女儿,我怎么会贪生怕死?”
“林西,你呢?”
“我能和麦女一起死,今生无憾。”
“麦女,你的答案我更满意一些。虽然麦家的当家人向来传子不传女,但是我现在正在考虑,将来这个位置是不是应该让你来坐。”
麦家人还有将来吗?
麦女传音道:“林西,麦丛刚才显示出父亲的暗语:说顾天启夏天才复活,功力还没恢复。我们合力能够杀他。万年桂树已毁,他不能再次复活,天下可保安宁……”
天空下起细雨。细雨如丝,细如牛毛。春雨贵如油。春雨,本应让人惊喜,而此时却显得那么惆怅,像一只安魂曲,为麦家人送行。
郝晋永 发表于 2013-1-18 16:25
第十九章 雨滴如油(大结局)
夕阳西下,东边春雨细如牛毛
雨滴像一根根绣针,落在七生剑上,叮当弹起。
雨滴没落在麦家人身上,雨滴只落在幽魂教众身上。
幽魂教众消失。
麦家山跪倒在地:“仓天有眼啊!”
空中传来幽恨之声:“苍天如果有眼,我岂能孤独千年?”
听见这个声音,林西立刻想起一双眼睛。那双桃花般的眼睛里,似乎随时会有花瓣飘出来。这是桃花仙子的声音。桃花仙子的声音里似乎也有花瓣飘落。
如今世上,麦家人并非只有三个。桃花仙子也是一个,虽然她成了女妖。
她以自己的千年道行,把绣针幻化成千千万万,施展了劳燕十三式里的第八式:雨滴如油。
被绣针刺过的人和动物,都会变成麦子。现在所有幽魂教的人和猛王的石蜡飞蝗,都变成了桃花仙子麦地里的麦子。
天空从此默不作声,春雨止息,桃花仙子似乎走了。
麦家山感慨道:“想不到麦家千百年来未铲除的女妖,在关键时刻救了我们。”
麦女道:“只怕桃花仙子不是来救我们的。”
林西奇道:“莫非今天是麦盛年的忌日,她正巧来悼念亡夫?”
麦女道:“难道你死了吗?”
“你是说,她是来看我的?这怎么可能?”
“你从她的麦地离开之后,她一直对你念念不忘。”
“不会吧?”
“你心里桃花怒放了不是!”
“麦女,我对你的心苍天可表。”
“只怕你这是欲盖弥彰。不过,你心里用不着美,桃花仙子是来看你的,也是来看麦盛年的。你和麦盛年都是会飞的麦家人,她见到你之后就想起了麦盛年。她今天来此,就是想从你身上寻找当年麦盛年的影子。”麦女清脆的笑声在麦地里回荡。
林西说:“幽魂教这些妖人已经变成了麦子。桃花仙子以后每年食用这么一根麦子,可以吃很多年,就不用吃人变成的麦子。那么,以后她就不再是妖,还是原来的桃花仙子。”
麦女喜道:“不错。”
麦家山脸色一沉,道:“林西,枉你一副读书人打扮,怎么是非不分?人就是人,妖就是妖。吃妖怪的,还是人吗?桃媚娘吃光这些妖怪以后,还是要吃人。”
林西争辩道:“麦伯伯,那些蝗虫不是人,桃花仙子吃它们就不是妖了。吃光这些蝗虫,她再把别的动物变成麦子,继续食用,依然可以长生不老,从此就不用再作妖害人。”
麦家山叹了口气,说:“她已经是妖,再也变不成从前的桃花仙子了!”
空中忽然传来桃媚娘的声音:“动物变成的麦子,口感不好,而且药效也及不上人的百分之一。林西,我的事,何时轮到你管了,你真以为自己是麦盛年吗?”
桃花仙子说罢从红云里钻出来,在夕阳边打开一扇门。这次,她真的走了。这次,她没带走手镯和项链。
两件法器从蛟龙头顶掉进麦从。
麦地里还站着那个庞然大物。桃花仙子的绣针也刺不破蛟龙的金鳞。
林西戴着手镯,飞到蛟龙头顶,把蛟龙带进树林,说:“手镯还怎么用啊?怎么把它变回山?”
麦家山说:“没有办法,就让它住在树林里吧。”
——
麦籽可以起死回生。
徐凤仪阳寿未尽,所以晚饭时,他已经健康如初,和麦家人一起围在秋元安病榻前。
麦家山向秋元安问起九华虫血丸。
秋元安虚弱道:“我对不起你们。林西,我尤其对不起你。”
林西说:“白天你就说对不起我,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我这是自作自受……”
原来,九华丸是五德老仙的秘药。人吃过它之后,可以在一年之内激发出自己体内的全部潜力,副作用是一年后被激发的潜力会消失,然后大病十年。十年之内,病人形同废人。
九华丸混入七齿蛾虫血,再施以咒语,就成了九华虫血丸。人吃过之后,药效和九华丸一样。但是,施咒人催动咒语,可提前激发药的副作用,那人会在两个时辰后病入六腑。
秋元安之所以对九华虫血丸知道的这么详细,是因为五德老仙在去年曾经给过秋元安这么一颗药丸,让秋元安在上面施以咒语。
当时林西刚吃过第一次麦籽,与麦女分离,回到了西江头。消息传到五德老仙耳朵里,秋元安就得到了这么一颗药丸。
药丸是用来对付林西的。
“徒儿,你不是一直想夺回秋家的法器吗?我们虽然不敢再踏进麦地之源半步,但现在机会来了。”五德老仙把林西的事告诉秋元安,之后说:“你把药丸给林西吃了,林西被激发所有潜力,就会出现吃过三次麦籽后的征兆。你去顺义把九华虫血丸偷偷放进林西喝的水里,跟他结交。然后你把林西引到那些被猛王控制的、陷入战乱的任何一个国家。”
“为什么?”
“麦家父女正在解救那些国家。林西会慢慢打听到麦家人的下落。就算林西找不到,你也能让他找到。到时候你跟着他混入麦地之源,进入山洞拿出另外两件法器。只是这么做,虽然有林西证明你不是秋元安,但麦家山还是会怀疑,风险很大。”
秋元安十几年来做梦也想拿回自家的法器,哪会怕什么风险?就这样,他来到了顺义。
不想,秋元安恰恰遇到了徐凤仪,见到了白金龙戒。之后他跟着徐凤仪在白河边遇到林西,秋元安就打开了那扇门。
之后,秋元安与林西在幽魂殿失散。其实,秋元安一直暗中跟着林西。他渐渐发现,林西宅心仁厚,不禁后悔给林西吃下了九华虫血丸,但为时已晚。
之后,林西、徐凤仪和他来到桃花仙子的麦地。秋元安一进麦地,就知道这里住的是师父所说的千年女妖。当时他在林西腿上写字、提醒林西,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计划里少不得林西,另一方面是因为对林西心存愧疚。
正因为心存愧疚,秋元安始终没催动九华血虫丸的副作用。
之后秋元安终于得到另外两件法器。哪知,秋元安不知何时吃下了五德老仙的九华虫血丸。白天,秋元安得到手镯后,五德老仙就催动了咒语。五德老仙事情败露之后,一直在拖延时间,一面等幽魂教的人,一面等药性发作。结果,药性一发,秋元安形同废人,五德老仙如愿得到了法器。
林西心中所有的疑惑这才全部揭开:原来林西并没吃过后两次麦籽,所以他练不成劳燕十三式。而白河上那扇门,是秋元安开的。
麦家山听了九华血虫丸,笑道:“我道是什么厉害的药物?麦地的种子,连死人都能救活,区区九华血虫丸算什么东西?”
八仙桌上已经摆好麦酒。
麦家山指着盘子里的烧麦穗说:“吃过麦地的种子,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第五卷 麦地风云完结。
七生剑之《道阻且长》完结。
梦溪流 发表于 2013-1-21 15:22
不错
木行之 发表于 2013-2-16 11:29
好长时间没见了,啥时开始写小说了?新年快乐。
杜鹃晓色 发表于 2013-3-1 10:04
学习、问好!